第0033章 聖而明之

　　聖覺三境。
　　聖而明之，張靈恒在知天命的年紀就已經達到。
　　覺而守之，數十年如壹日的漫長磨礪，死亡將近的堅定不移，早就讓他的精神到了不可動搖的地步。
　　剩下的，就只剩下最難的壹步。
　　讓心靈和身體共鳴，突破障礙，顛倒生死。
　　而這，就是現在張靈恒所在做的事情。
　　在生命的最後，他要去看壹看，那此生唯壹的遺憾。
　　體內大量的養分被消耗，讓張靈恒成為了皮包骨。
　　他的眼睛望向了遠方，似乎已經看到了前方的路。
　　這壹刻，他的身體雖然萎縮瘦小，但在周元覺的精神之中，張靈恒的身體卻變得越來越龐大。
　　“我看到了……可惜，終究差了壹步。”
　　忽然，他嘆息了壹聲，膨脹的精神和眼中的光芒開始快速的回落。
　　這老邁的身體，終究成為了巨大的束縛。
　　在經歷仿佛回光返照壹般的爆發之後，他的血液和心跳變得極其緩慢，似乎隨時都會消失。
　　他目光平靜的看向了周元覺，眼中並沒有失敗的失望，只有能夠接受壹切的坦然。
　　“人體有限，人心無限。”
　　“我雖離開這個世界，但我的精神之火，猶留存在時代和歷史中，不會消失。”
　　“妳我有緣，今天，我將這股意誌傳給了妳，我知妳心意，超越壹切，不為凡俗所拘束。但擎天之木，根莖猶在大地，希望若妳有壹日，能夠成就聖覺，不要忘了這家國天下，這蕓蕓眾生！”
　　說完，他的氣息幾乎斷絕，眼皮似有千斤重，正在緩緩合攏。
　　“願世道太平，盛世永昌。願武道之火，長明不息……”
　　此話之後，再無聲息。
　　咚咚咚！！
　　那只體格健碩的白猿狂奔而來，將張靈恒因為強行沖刺聖覺而變得幹癟如骷髏般的身體抱在了懷裏，當發覺他已無氣息之後，白猿低了頭，輕輕的用臉部的絨毛摩挲著張靈恒幹癟的臉龐。
　　周元覺清晰的看到，那碩大的猿目之中，有晶瑩的液體滴落。
　　萬物有靈，萬物有情。
　　嚦！！
　　白猿揚起了頭顱，發出了淒厲的鳴叫。
　　這鳴叫穿透了洞穴，在空山之中震響。
　　摘雲觀之中的道士們也同樣聽到了這聲猿啼，紛紛停下了手中的事務，臉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白猿壹聲長鳴之後，轉過頭深深的看了周元覺壹眼，然後壹只手托起張靈恒的屍體，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洞穴深處。
　　周元覺目送白猿遠去，久久無言。
　　剛剛的那壹幕，在他心中留下了前所未有的強烈震撼。
　　在張靈恒拳法和意誌的刺激下，他此刻的心緒無比的激蕩。
　　“人體有限，人心無限。”
　　“不應讓無限的人心來配合有限的身體，而要讓有限的身體跟隨著無限的心靈而律動。”
　　“人有魂，拳有魄！”
　　“拳法如人，而人無完人，從來就沒有完美的拳法，原來我壹直都走在了死胡同裏。”
　　在張靈恒拳法的刺激之下，他瞬間明悟了過來。
　　從前，他追求的是拳法的完美，壹招壹式，都無比的精準，不能有絲毫的漏洞與破綻。
　　而聖覺，就是要突破固有的武道與招式的限制，找到百分之百契合自身的道路。
　　之前，他壹直嘗試想要讓自身心意與紅隼拳相結合，這是錯誤的道路。
　　紅隼拳，是他人所創，困縛於有限的招式和身體，又如何能夠與他無限的心靈相互共鳴？
　　他需要走出新的道路。
　　這壹刻，他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從小體弱多病，是武道幫助他超越了身體的限制；經歷了車禍之後，是武道幫助他走出了恐懼的陰霾，讓他超越了平凡的生活，找到了比生命更高的意義……
　　人們都說時代變了，但他願在艱難中尋覓。
　　他始終相信，人類自身的魄力，能夠超越壹切桎梏。
　　他的身體動了起來，跟隨著澎湃的心潮武動。
　　用心靈和意誌，帶動拳法和招式。
　　他的拳法發生了改變，以紅隼拳為根基，但又與傳統的紅隼拳有所不同。
　　這壹次，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意，和身體產生了輕微的共鳴，他的拳法，就像是被點上了眼睛的神龍，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紅隼拳中所固有的招式和意境，太過渺小了。
　　鷹隼雖能翺翔天際，兇狠暴戾，但畢竟有所極限，正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物種的差距，限制了它們的上限。
　　紅隼拳，這門二流的古代暗殺拳，修至大成境界，就已經到頭了，它的意境和招式，都決定了它的上限之所在。
　　畢竟，紅隼拳壹脈，從來未曾出過聖覺級強者。
　　要想突破，就必須要改造這門拳法。
　　在周元覺的意誌之中，那只翺翔於天際的紅隼，如同蟬蛻皮壹般出現了蛻變。
　　從那老舊的軀殼之中，掙脫出了壹只新生的事物。
　　高傲的雙眼、龐大的身軀，翼若垂天之雲，雙翅壹振，山海動搖，超脫天際。
　　紅隼拳屬於暗殺拳，其中充斥著奇詭、暴戾、不擇手段等等諸多招式，有著陰狠、陰暗的拳法氣息，這壹刻全都壹掃而空。
　　他的拳法，同樣獲得了新生。
　　聖而明之！
　　他終於完全明白了自己將要走的道路。
　　如今，他的意誌能夠與這套新生的紅隼拳相互共鳴，但從招式上來說，這套紅隼拳仍舊有著諸多的缺憾和漏洞。
　　它只是草創之物，是靈感和心緒的迸發，是不完整的。
　　就像張靈恒所言，聖覺三境，悟道容易守道難。
　　守住自己的道，並完善自己的道，才是真正困難的地方。
　　讓自己的意誌持之以恒，貫徹始終，讓這套新生的拳法臻至完滿，壹招壹式與心意共鳴，這就是他接下來要走的路。
　　他停下了自身的拳法，激蕩的心緒逐漸平靜，他望向了那只白猿消失的方向，想起了張靈恒對他說的話。
　　“家國天下，蕓蕓眾生……那個時代，妳們同樣是可敬的超越者，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妳的話，我記住了，傳火之情，燃燈之恩，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他低聲自語，說完，對著張靈恒屍體消失的方向，深深壹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