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每逢亂世必出……（上）

　　“全死了，基本是刀傷，不過也有浩然正氣的痕跡。應該是武道修士與兵家弟子的聯手。”
　　“黑羽宗這些蠢貨！前幾天看他們壹群人鬼鬼祟祟的，我就該猜到這些沒腦子的東西肯定是發現了太壹門那些人的蹤跡，當時我就應該跟著他們的！”
　　“這群小人，還想著自己獨占功勞，呸。”
　　“人家聰明著呢……黑羽宗的人全部都死了，回頭還能落得壹個戰死沙場的殊榮，這可比我們要背著‘逃兵’的名頭好多了。而且別忘了，我們這些人不僅要背著‘逃兵’的名頭，還有‘以下犯上’、‘嘩變’、‘弒殺皇親’的罪名呢，都足夠我們背後的宗門滅個十次以上了。”
　　數名修士的臉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
　　他們的實力並不算強。
　　事實上，除了那些真正受到器重而有專門針對性系統培育的修士，其他絕大多數加入軍團的修士其實力都不會高到哪去，畢竟協同作戰的時候並不需要這些“士兵”有多強的個人能力，而是要求他們能夠與其他軍團修士形成配合默契，從而保證提供的真氣輸出量處於壹個穩定的狀態。
　　以玄界的標準來說，乾元皇朝的修士軍團，那些二線軍團的修士普遍水準只有通竅境或者蘊靈境。躋身壹流軍團的乾元皇朝三大修士軍團裏，乾坤軍的整體修為水準也只是接近於本命境的程度而已；以小隊作戰、擁有較高自由度的壹元軍，平均修為倒是更高壹些，處於本命境虛境到真境之間——當然，實際上他們的實力水準層次跨度極大，從通竅境到本命境都有。但也因為他們的實力水準不同，因此並不適合集團軍式的作戰，只能安排滲透類型和敵後破壞類型的戰鬥任務。
　　例如此前襲擊施南等人的這群黑羽宗的修士，整體實力便只有蘊靈境，距離本命境還差了壹些。
　　只是他們修煉的功法比較特殊，在引導箭的作用增幅下，他們的壹次攢射便能打出接近本命境巔峰高手的壹擊，所以也給施南等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也幸虧是這些黑羽宗的修士人數不多，否則的話他們的齊射威力會更強。
　　如果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施南打起消耗戰的話，如果施南等人沒有靈丹的話，那麽最終的結果恐怕還真的是黑羽宗的這些修士獲勝——但很可惜，這個世上可沒有“如果”這種說法，所以這些黑羽宗的弟子便都成為了屍體。
　　而此時聚集在這裏的六個人，他們的實力倒是不弱，都有相當於本命境的水準。
　　最強的那位甚至已經摸到凝魂境的邊緣，突破在即了。
　　這六人，分別代表著壹元軍裏的六個宗門勢力。
　　他們背後的宗門雖然不是附庸於乾元皇朝裏大宗門，但也比黑羽宗這樣的中小型宗門強得多了，勉強也可以稱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尤其是這六人還都兼修了兵家的兵陣戰法，在壹元軍內的地位可不像其他中小宗門的代言人那般地位低下，以職位來論的話，他們都可以算是“軍官”階層了。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們當然也不願意繼續逗留在這裏了。
　　可他們沒得選！
　　乾坤軍的主帥戰死，中途潰逃的時候又死了不少“指揮官”，如今只剩名義上的副統帥文思德，他已經老了，氣血衰退得厲害，再加上乾坤軍的士氣真的不行，所以已經沒資本繼續死戰了。
　　而二線軍團的那些人，也同樣亂得不成樣子，在身兼督戰監管資格的“文家子弟”指揮官死傷慘重後，這群分屬於幾支不同軍團的修士士兵就已經沒有再戰的勇氣了，尤其是他們還是在文家子弟的帶領下潰逃，那麽自然更加不會有人敢去職責和問罪這支軍團了。
　　但壹元軍的修士不同。
　　他們最後接到的任務，是文思德下令的斷後攔截，爭取給其他修士軍團重振軍勢的機會。
　　但在第壹波接敵大潰敗後，那些大宗門出身的子弟便懷疑這是文家人想要讓他們去送死，於是壹怒之下直接嘩變，將前來鎮壓的文家子弟全部斬殺，其中就包括了文成和文尊這兩位王爺，整個場面亂成壹團，也就導致了後面壹元軍不戰而逃的局面。
　　齊修平戰死，文成、文尊戰死，還有壹大批文家子弟的皇室成員都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他們就這麽回去的話，那些大宗門子弟或許沒什麽事，可他們這些中小型宗門的弟子就要慘了——眼下這種亂局，這些大宗門只要抱團成群，迫於局勢考慮，乾元皇朝肯定不會拿這些大宗門開刀。
　　也正是出於這個想法，所以這些中小型門派便選擇了抱團，其目的自然是為了避免回去後被乾元皇朝直接清算了。
　　只是，他們實在想不明白。
　　黑羽宗的人，腦子是被門板給夾了嗎？還是頭顱裏面長的不是腦子而是壹坨屎？
　　這種時候居然還要勾心鬥角的搶功勞。
　　“陳天南，妳怎麽不說話了？”幾人爭論不出結果，於是便幹脆有人轉過頭望向了此次行動的發起者，“這個計劃不是妳發起的嗎？現在我們所有人因為妳聚集到壹起，都在聽從妳的指示，妳就不打算說什麽嗎？”
　　“真的是聽從我的指令了嗎？”壹直蹲在黑羽宗門人那邊檢查屍體的壹名年輕人，緩緩起身。
　　“難道不是嗎？”這人梗著脖子，壹臉怒容。
　　“噢。”被稱為陳天南的的年輕人緩緩點頭，“我讓妳帶著人向東直行三天，然後在天山區域布下監控區，按理而言就算黑羽宗的人出事，妳現在也應該在前往天山區域的途中，為什麽又能夠出現在這裏呢？而且，還帶著妳門下的壹百二十三名弟子……我沒記得我給妳下達過這樣的指令吧？”
　　問話的人神色壹滯：“我……我……”
　　“妳在昨天，聽到有弟子匯報，發現了這群太壹門的弟子，所以妳便幹脆放棄了我給妳的任務，直接追了過來，對吧？”陳天南似乎並沒有給對面留面子的想法，繼續說道，“因為妳覺得，哦，我可能說得不太嚴謹，或許是妳門下的其他弟子認為，妳們如果繼續向東前行，但這群太壹門的人卻死在其他人的手上，而妳們卻傻乎乎的繼續在天山區域監控布防，那不就什麽功勞都沒有拿到，因此就決定自己來解決這些太壹門的弟子了，對吧？”
　　此人幾次張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閉上嘴。
　　神色悻悻。
　　“行了，也別在揪著這些事不放了，現在當務之急……”
　　“妳說得輕松。”陳天南冷笑壹聲，轉過頭望向這第二名開口說話的人，“明面上妳是表示聽我的指示，但實際上妳卻是勾結了天武門、黑水宗、羅雲派，妳們四人組成了另壹個小團體，打算獨吞這份截殺太壹門弟子的功勞。只是沒想到，會走漏消息讓黑羽宗的人搶先壹步發難，導致妳們的計劃功虧壹簣，對吧？”
　　被陳天南點名的四個宗門的代表，臉色都變得有些難堪。
　　而此前率先朝著陳天南發難的那名修士，則也是臉色難看的望著這四人，壹副意難平的模樣。
　　陳天南壹臉淡然地說道：“妳如果想要這個指揮權，妳直說就是了，我完全可以讓給妳……妳真當我喜歡指揮妳們這群烏合之眾嗎？”
　　“妳什麽意思！”
　　“陳天南，妳最好把說清楚！”
　　幾人勃然大怒。
　　“抱歉，是我說錯了。”陳天南點了點頭，看著眾人臉色稍霽時才再度說道：“說烏合之眾都是擡舉妳們了，畢竟烏合之眾只是能力不足，但他們還懂得聽人話……說真的，我牽幾條狗說不定都比帶著妳們這群廢物更強。”
　　這五人的氣息猛然壹炸，大有接下來就要在場分生死的念頭。
　　“行了。”壹名身穿白衫，手持紙扇，長得相當俊秀的年輕男子搖了搖頭，“阿南，妳也少說幾句吧，現在大家都坐在壹條船上，妳就算發泄了內心的怨氣，也解決不了此事，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挽回局面吧……如果再不拿到點功勞的話，我們這次回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妳以為我們就算斬殺了這些太壹門的弟子，回去就不會受罰嗎？”陳天南冷笑壹聲，“只是讓我們從滅門危機裏擺脫出來而已。但代價，卻是我們從此以後就要站在那些大宗門的對立面了，永世都要和乾元皇朝捆綁在壹起，成為他們手中的壹柄快刀了。”
　　“哼，這總好過滅門吧。”
　　陳天南望了壹眼開口說話的人，卻並不理會對方。
　　“說說計劃吧。”白衫少年繼續出來打圓場。
　　“我觀察了壹下痕跡，有兩人向南而跑了，我猜這兩人裏可能有壹人的身份肯定很高，否則的話沒必要讓這兩人逃生。”陳南天看了壹眼白衫少年，然後才緩緩說道，“向東而逃的人，大概有二十到二十五人之間，他們其實是太壹門的人拋出來的誘餌……對方的指揮官根本沒有做任何痕跡的掩飾，擺明了就是在告訴我們，想要功勞那就只能去追他們。”
　　“妳不是說，往南逃跑的兩人身份很高嗎？抓到這兩人才是功勞吧？”
　　“那如果這兩人也是誘餌呢？”陳天南懶洋洋地說道，“我們所有人都去追對方，結果讓這群人跑了，事後發現這兩人只是誘餌，妳猜我們回到皇朝後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幾人閉口不言了。
　　“本來，如果妳們長雲坊的人能夠聽我的指示在天山區域布下監控防區，那麽現在往東跑的那群人肯定會撞到妳們頭上，而傻子壹般的黑水宗和羅雲派沒有跑來這裏吹冷風的話，那麽在收到妳的煙火信號後，妳們三方就能夠將這群人給包圓。”
　　“妳……”不知道是黑水宗還是羅雲派的人指著陳天南。
　　“妳別張嘴，口氣太臭，熏得得想吐，我會忘了我要說什麽的。”
　　那名此前試圖取代陳天南的人伸手攔下了這人，臉色也顯得非常難看。
　　“如果妳們所有人都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不僅這群向東逃跑的人會被我們抓住，就連另外兩個人也都跑不了。”陳天南冷笑壹聲，“但現在，我們不可能抓住所有人了，所以妳們決定吧……是要賭運氣的去抓那兩個有可能是誘餌的人，還是要穩穩當當的去撈壹筆功勞。”
　　“妳做決定吧，我們聽妳的。”
　　“可別了。”陳天南壹臉看傻子的望著對方，“我可不想再跟妳們這群廢物壹起行動了，決定權我是交給妳們了，我們這個脆弱的聯盟就到此結束了。”
　　“妳什麽意思？”
　　“不管妳們怎麽想，我是不會參與後續的行動了，但反正不管妳們怎麽做，我都已經能夠分潤到壹份功勞了。”陳天南笑嘻嘻地說道，“我早就說過了，如果妳真想當這個指揮者，我可以讓給妳。因為從我們聯合行動開始，只要抓到人，我就能夠分到功勞，但現在哪怕沒抓到人，那也是責任出在妳們身上，我的功勞同樣不會被抹滅……聽明白了嗎？”
　　聽到這話，在場其他人瞬間就意識到了陳天南提出聯手行動的陷阱。
　　乾元皇朝不是傻子，不可能被忽悠和欺瞞。
　　所以當陳天南提出聯合行動的那壹刻起，他的名字就註定被乾元皇朝記住了，之後只要抓到太壹門的人，那麽作為行動計劃的制訂者，他以及他背後的宗門肯定不會出事，所以功勞從壹開始就已經被分潤到了，畢竟經歷了這場大敗後，乾元皇朝這些修士軍團的指揮系統已經傷亡殆盡，以陳天南的能力必然是能夠脫穎而出的。
　　而且，最重要的壹點是，他提出的行動計劃裏，違反命令的人是他們，而按照乾元皇朝的法律，真要處罰的話，那麽也必然會從他們這裏開始下手。所以他們才是真正被架到火上烤的人，反倒是陳天南如今才是真的脫身了——他以在場所有人及其背後的宗門當作棋子，像乾元皇朝展現了他作為棋手的資質！
　　“妳狠！”那名此前試圖取代陳天南的人沈聲說道。
　　“別怪我沒給妳們留機會。”陳天南冷聲說道，“現在妳們立即往北趕的話，還是能夠抓住那些太壹門的弟子……雖然長雲坊的這群傻子不聽命令，但我還是做了後手準備的，只是想要將這些全部抓住是不太可能了，但逼著他們往北跑還是沒問題的，只不過妳們的動作要快壹點了，否則再讓人跑了，那就和我沒關系了。”
　　幾人彼此對視了壹眼後，也不再說話，而是轉過身迅速的向著北方趕去。
　　轉眼間，這裏便只剩下陳天南和那名白衫少年了。
　　“妳又在打什麽主意？”
　　“那群人不僅是傻子，還是瞎子。”陳天南罵罵咧咧，“連妳不是阿誠都沒看出來。”
　　“妳，妳在說些什麽……”
　　“以後再扮男裝時，說話聲音要再壓低壹點，而且壹定要停止妳愛用花香粉的毛病。”陳天南撇了撇嘴，“再說了，妳不會真的以為妳弟弟能安撫得了我吧？如果剛才是阿誠在這裏，說不定現在早就打起來了……不過還好，來的是妳。”
　　白衫少年，或者說少女只是羞紅了臉，不再言語。
　　“乾元皇朝，這次恐怕真的出大問題了。”陳天南嘆了口氣，“坐在這麽壹艘快要沈下去的船上，我是真的惴惴不安啊。”
　　“那妳還表現得這麽積極？”
　　“因為我還不想死。”陳天南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我們去哪？”
　　“往東……那兩個往南跑的人，最終還是要往太壹門去的，所以我們直接去前面等這兩人就好了。”
　　“噢。”少女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妳說！”
　　“什，什麽事？！”看著陳天南壹臉嚴肅認真的神色，少女也變得緊張起來了。
　　“不要再用封魔布去裹胸了，妳的胸會變小……妳突然拔劍幹什麽？等等，妳先把劍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