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古神集会

　　音乐盒被陈仑随手放在了天原上。
　　时隔半天，它的盖子自行开启，随之响起那叮咚的怪异旋律。
　　于圣树下打盹的猫之神被吵醒，眼中闪过不耐。
　　所幸陈仑及时发现，否则以玛姬的性子，恐怕会三下五除二将它拆了。
　　陈仑捡起了音乐盒，转头便看到玛姬投来警告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下次别给老娘放闹钟。
　　“抱歉。”
　　陈仑回应一个歉意的笑，摘帽一礼。
　　待玛姬再次闭眼，他这才转身离去。
　　走在一望无际的天原上，陈仑端着音乐盒，里面的红领带小人朝他抚胸行礼，仰起头爽朗笑道：
　　“苍衣之王冕下，在下已为您举荐，尘世密教正好在举行一次集会，如果您有空闲的话，不妨去一趟。”
　　“嗯，也好。”
　　陈仑稍作沉吟，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尘世密教成员的集会地点不定，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安排在灵界深处……此次集会的举办者为‘孤岛先生’，祂开辟了一处特殊区域，音乐盒会为您指引，并充当入场凭证。”
　　奈特提醒道。
　　“谢谢。”
　　陈仑轻声道谢。
　　音乐盒的叮咚声响戛然而止，红领带小人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啪嗒。
　　盖子被陈仑轻轻合上。
　　手中的音乐盒隐隐传递来无形的讯息，似乎是指向灵界的某处坐标。
　　陈仑身为灵界与仙境之主，瞬间便明悟所指的准确地点，嗖的一声，他突兀消失在了原处。
　　再次显出身形，已是出现在了灵界第二层。
　　面前，是蒙蒙的深蓝色视界，翻腾的薄雾仿若起舞，四周一片寂静。
　　陈仑对着前方的空气抬起音乐盒。
　　下一秒，薄雾扭曲，一扇十来米高的方形门框骤然出现，门框正上方悬挂着一颗眼珠状的装饰品。
　　陈仑眉头微蹙，鼻间嗅到了些许奇异的香味。
　　这种香味像是花香混合着麝香，又带有丝丝腥味。
　　【你受到神秘力量的影响，将陷入“俯首之笑”的状态……】
　　【意志判定中……】
　　【你的意志力为132点，判定失败！】
　　【神秘权重判定中……】
　　【你的神秘权重胜出，判定成功！】
　　【神秘抗性加持算入……】
　　【你豁免了此次神秘影响！】
　　陈仑眼神微冷。
　　自己还没进门，就被算计了一次。
　　以自己132点意志力都无法通过判定的影响，这手段必然是天使层次的力量。
　　若不是凭借自身恐怖的神秘权重和抗性，多半要在这里栽个跟头。
　　‘古神……’
　　陈仑暗道一声，走进了大门内。
　　哗！
　　雾气翻腾，大门骤然消失，一切又归于平静。
　　当陈仑穿过一片蒙蒙的深蓝色视界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昏暗的地带。
　　耳畔隐隐能够听见海浪的拍打，咸腥海风迎面吹来，四周，是昏黄暗淡的天色，仿若夜幕之前的时分。
　　正前方，干净的沙滩上摆放着一张硕大圆桌。
　　桌边坐着八个大小不一的身影。
　　随着陈仑的到来，这些身影停止了交流，纷纷转头看来，即便光线昏暗，陈仑也能清晰感受到祂们饶有兴致的眼神。
　　“欢迎参加这场聚会，苍衣之王冕下。”
　　开口说话者，是坐在主位上的硕大身影。
　　祂足足有四五米高，没有头发的青黑色脑袋仿佛与宽大的肩膀相连，看不见脖颈，暗淡光线下，祂虬结的爆炸肌肉表面，深蓝色皮肤流转着光泽。
　　“我是这次聚会的举办者，冕下可以称呼我为‘孤岛先生’，‘信使’奈特索菲特已经告诉了我们关于您的情况，我对此表示热烈欢迎……”
　　壮硕的孤岛先生抬起大手，指向自己右侧的一个空位。
　　“请坐。”
　　陈仑摘下帽子，朝众人示意。
　　旋即，他大步走到了桌边，神态自若地坐下。
　　相隔近了，陈仑眼皮也不抬，却通过【五感通识】将所有成员观察了一遍。
　　他暗自诧异，在场的密教成员无一例外，全都具有天使以上的位格，若不是自己执掌不归乡，恐怕完全看不透祂们。
　　陈仑还在其中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在左手边顺数第三个席位上，坐着一个鸟头人身的男人，墨绿色的羽毛间，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深沉不已。
　　‘翡翠鸟……’
　　陈仑暗道一声。
　　这时，在孤岛先生左手边第二个席位上，一个头戴白色翘边帽，身披洁白大氅的高挑男人开口说话：
　　“前几天灵界发生的大战，我等也有所关注，苍衣之王冕下面对帝国围剿，竟毫发无损，甚至还将追兵杀得七零八落，实在是让人钦佩。”
　　通过面板提示，陈仑得知此人名为“雪绅士”。
　　他隐隐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甚至听到祂的声音，都会产生一种发冷的不适。
　　这时，另一席上的花帽子男人附和了一句：
　　“确实令人钦佩。”
　　在其身旁，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皮革中的枯瘦人影开口，铿锵如金属的声线道：
　　“又是一位不被世俗认可，遭到排斥的可怜人，我对你表示同情，但这里并非可怜人的避难所，如果得不到大多数成员的同意，你也没有资格继续坐在这里。”
　　陈仑抬眼看去，隐隐从黑色皮革的空洞中，瞥见复数以上的深邃眼珠。
　　此人的名字为“千夫长”。
　　“所以‘尘世密教’的考量标准是什么？”
　　陈仑依靠在椅子上，平静开口。
　　众古神们却纷纷笑了起来，一时间氛围极其古怪。
　　“没有具体的标准，但默认有两项重要参考条件。”
　　一个矮小的身影发出尖锐的声音，祂头戴一顶夸张的尖头帽，甚至将其上半身都遮住。
　　陈仑将视线看向祂，面板提示对方名为“帽童”。
　　“要么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从远古纪元存活至今的存在，要么……是拥有和我们平等对话的实力。”
　　帽童说完，花帽子男人再次附和：
　　“古老存在，相等实力。”
　　陈仑瞥了祂一眼，此人叫“学舌伯爵”。
　　他不由在心中评价一句，人如其名。
　　“我认为苍衣之王冕下完全具有加入的资格和实力，就我个人而言，举双手赞成。”
　　雪绅士笑道。
　　旋即，祂话锋一转，笑意之中带着嘲弄：
　　“毕竟‘笑女士’所谓的检测手段，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还将自己给点着了，就凭苍衣之王冕下如此强大的权位，诸位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众人的笑声更大了。
　　尖锐的、雄浑的、铿锵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交织。
　　宛如进入一场怪物聚会的既视感，更加强烈了。
　　陈仑眼帘低垂。
　　他从雪绅士的话中，得到了许多讯息。
　　看样子，刚才进入大门时，那枚悬挂的眼珠饰品以及嗅到的奇异香味，都是源自其口中“笑女士”的手段。
　　说好听点叫“检测”，实际上就是下马威。
　　可惜，陈仑权重和抗性太高，以至于笑女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神话生物特性“初始之昼”所反噬，遭到了神话之火的焚烧……
　　“确实服气。”
　　一个动听的女声传来。
　　陈仑偏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妖娆，脸部却笼罩在一层彩色薄纱中的女性，正沿着沙滩走来。
　　祂头戴礼帽，帽檐处还趴着一只慵懒的变色龙。
　　“苍衣之王冕下不愧是崔苏尔帝国都奈何不了的人物，我那点微末伎俩，实在是有些丢人……”
　　笑女士拉开属于祂的座椅，缓缓坐下。
　　旋即转头，淡淡的视线透过薄纱看向陈仑。
　　“还请您不要生气，这只不过是‘尘世密教’惯有的欢迎仪式。”
　　陈仑没有说话，只是回应了一个微笑。
　　‘被神话之火反噬，所以暂时缺席去处理伤势了么……呵，不愧是古神，看来只是受了点小伤。’
　　他暗道一声。
　　主位上的孤岛先生开口道：
　　“好了诸位，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那么不妨投票决议，是否愿意接纳新成员的加入……”
　　祂说着，缓缓抬起了大手。
　　“我先表态吧，我同意苍衣之王冕下的加入。”
　　“没什么不同意的，‘尘世密教’已经有上千年没有新成员了，我对此感到欣慰。”
　　雪绅士第二个举起了手，语气浮夸。
　　“我对此感到欣慰。”
　　学舌伯爵第三个举手。
　　笑女士沉默几秒，也举手表态：
　　“苍衣之王冕下虽然并非永恒存在，但权位之高属实罕见，我同意祂的加入。”
　　至此已有四人通过。
　　加上作为举荐者的“信使”奈特索菲特一票，形势已然明朗，尘世密教十位成员，这便是半数。
　　还差一票。
　　但其祂成员却无动于衷。
　　“我不同意。”
　　这时，笼罩在黑色皮革中的千夫长淡淡开口。
　　众人视线偏转，看了过去。
　　“权位高并不意味实力强，虽说苍衣之王抵御了帝国的围剿，但那群家伙最高不过半神，人数虽多，却都是蝼蚁……在座任何一位，都能复刻其事迹，这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千夫长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陈仑注意到，在场众人都向自己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冕下认为，怎样才具有说服力？”
　　陈仑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道。
　　千夫长凝视着他。
　　“很简单。”
　　轰——
　　根本不知道千夫长何时出手，陈仑面前突兀出现了一根漆黑的棍棒，其威势浩大，四周一切都被冲击波损毁，连这片空间都震荡出褶皱。
　　乓！！！
　　所幸陈仑凭借极高权位，得到了灵性直觉的警示，极限反应下，抬起白权杖格挡。
　　恐怖的余波朝四周辐射。
　　远方海面甚至掀起巨浪。
　　沙滩上，除却千夫长与陈仑外，旁人早已消失了踪影，就连那张圆桌也化作了齑粉。
　　以肉眼可见的波动撕碎了灵界视界，露出第三层的深邃黑暗。
　　嗡——
　　千夫长突然收手。
　　祂静静伫立在原地，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皮革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具直立的裹尸袋。
　　“不错。”
　　祂铿锵的声音缓缓传出。
　　“我同意你的加入。”
　　陈仑手一晃，白权杖收回。
　　他暗自松口气，摘下帽子朝千夫长一礼，又朝远方的众古神一礼。
　　下一秒。
　　其祂尘世密教成员再次出现在附近。
　　名为“飨杉”的高瘦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沙滩上重新凝聚出一张圆桌和十把椅子。
　　“千夫长……好战……不要再这样……我很忙。”
　　此人说话断断续续，且语调缓慢古怪。
　　千夫长看了祂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千夫长这票同意，那么苍衣之王冕下的加入，便顺理成章……”
　　众人重新落座，孤岛先生笑道。
　　“欢迎。”
　　“欢迎。”
　　学舌伯爵附和，并鼓起了掌。
　　雪绅士和笑女士表达了祝贺，而千夫长只是默然不语。
　　至于飨杉、帽童、翡翠鸟以及剩余那位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话的佝偻老人“拾荒翁”，尽皆沉默。
　　在简单的欢迎仪式过后。
　　众古神交流起了一些秘闻，祂们时常只是一人在说话，其余都保持静默，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陈仑听了一阵，却起身告辞。
　　“很高兴能加入‘尘世密教’，但我还有点私事，暂时需要离开……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参与集会。”
　　成员们并未挽留，只有孤岛先生轻笑一声，对其礼貌地道了句再会。
　　陈仑杵着白手杖，扶着帽檐朝众人微微颔首。
　　随后转身便离开了沙滩。
　　圆桌边，众古神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从巨大门扉中消失。
　　半晌，雪绅士这才开口：
　　“祂的实力如何？千夫长？”
　　其祂成员朝裹在黑色皮革里的枯瘦人影投去目光。
　　千夫长淡淡回答：
　　“身体素质均衡，但整体相当孱弱，就连笑女士都能一只手把祂摁倒……刚才那一击，祂的身体被我粉碎了十二次，但不知用什么手段恢复如初，嗯，勉强达到天使级战力吧，不过考虑到祂的位格，确实也有资格加入我们。”
　　“孱弱。”
　　学舌伯爵复述一遍。
　　只不过千夫长藏了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祂自己其实也受了伤……
　　这种伤来得非常奇怪，似乎是在交手的一瞬间，对方将承受的伤势，原原本本地转移了过来。
　　千夫长猜测，苍衣之王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凭借的正是那奇高无比的权位。
　　孤岛先生却是笑道：
　　“苍衣之王是人类出身，与我们不同，身体孱弱了点情有可原……但祂的成长速度很快，值得拉拢。”
　　“正是因为祂是人类出身，所以我才不同意。”
　　另一边，鸟头人身，一袭复古礼服的翡翠鸟开口。
　　祂的尖喙开合，吐出轻蔑语气。
　　“而且真算起来，这不过是一个命运半神……”
　　“我记得你在祂手上吃过亏？”
　　帽童瘦小的身体蹲在椅子上，遮住上半身的硕大帽子摆动，正对着翡翠鸟。
　　“是的，我可以作证，祂当时被奥斯卡爱伦丁的名头吓得羽毛都掉了一地。”
　　雪绅士补充一句。
　　“羽毛都掉了一地。”
　　学舌伯爵重复道。
　　翡翠鸟凶戾地冷哼一声，没有反驳，起身便化作一道绿芒，消失不见。
　　众古神再次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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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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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仑从大门走出，重回灵界第二层。
　　站在雾气之中，他脸上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眨眼间，又恢复如初……
　　伫立片刻，陈仑这才长出口气。
　　回过头看了眼消失的大门，他脸色凝重。
　　‘我与永恒存在中的强者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刚才与千夫长简单交手一招，看似平分秋色。
　　实际上，对方那一棍直接把他的身体敲碎了！
　　不知千夫长具有何种权柄，那再朴素不过的一击，力道却百转千回，甚至通过在白权杖上的震荡，将他的肉体摧毁。
　　若不是他储存了相当庞大的生命能量，当场就要化作虚无。
　　即便如此，陈仑也付出了将近四十万的生命值储备，才将身体复原……他当时不敢露怯，仍旧选择坐在桌边旁听片刻。
　　那短短十几分钟里，千夫长暗藏的力量，仍在持续不断对他的身体进行侵蚀和破坏，陈仑屏蔽了痛觉，装作若无其事，又消耗了二十多万的生命值储备，这才彻底抵消那一棍的威力。
　　不过他凭借不归乡权柄在灵界中给自己的权位加持，以及自身原本的高权位特性，利用早已蜕变到神话级别的魔术技能“伤害转移”，让千夫长吃了祂自己的一棍。
　　想必，对方也并不好受。
　　‘尘世密教，这帮古神根本靠不住。’
　　陈仑摇摇头，面露失望。
　　这些古老存在对他的态度相当漠然。
　　陈仑甚至能从祂们的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恶意……即便是那几位同意他加入密教，表示欢迎的古神，其实同样怀揣着恶意，只不过并不明显。
　　其中就包括这次集会的举办者，孤岛先生。
　　‘祂们根本不可能成为助力，说不定还会在关键时候下绊子……’
　　陈仑暗道。
　　他放弃了继续与这帮古神接触的想法，迈开一步，便打算直接瞬移回旧灵界。
　　然而就在这时。
　　雾气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陈仑定睛一看，一位身穿白西服，打着红领带的黝黑男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对方的脸上挂着爽朗笑容。
　　“看来苍衣之王冕下对这次的集会并不满意？”
　　奈特索菲特轻声道。
　　“只是有点失望罢了。”
　　陈仑平静回答。
　　奈特并不意外，也不气恼，祂反而笑意更甚。
　　“真是遗憾，看来‘尘世密教’帮不上您的忙……”
　　祂话锋一转，抬起一只手。
　　“不过我很欣赏苍衣之王冕下的风采，愿意为您再提供一个建议。”
　　“嗯？”
　　陈仑微微蹙眉。
　　他总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
　　“您可以试着向‘伟大存在’祷告，祂无所不能，一定能帮您解决一切的麻烦。”
　　陈仑不由心头一跳。
　　只听奈特继续用狂热的语气说道：
　　“祂便是漂浮于世界尽头的湛蓝圣焰，至高舞者，伟大庇护所之主——救赎之火！”
　　陈仑瞳孔一缩。
　　他知晓这位神。
　　准确来说，是前世的他就已经知晓。
　　因为“救赎之火”，是现实世界里，湛蓝联邦的最高信仰，也是唯一的信仰……
　　联邦科学家、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官方政客、财阀董事与社会上层的富豪们，统统都是“湛蓝圣教”的一员！
　　在陈仑的认知里，有资格加入湛蓝圣教的联邦人，绝对都是社会精英……这个宗教相当奇特，它不但不迷信，反而还相当讲究科学。
　　并且，圣教内部公正廉洁，成员彼此间称呼对方为兄弟姐妹，都只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而奋斗——
　　去往他们的主，湛蓝圣焰，救赎之火的神国！
　　因为预言称，有灭世的灾难将会降临湛蓝星，唯有去往主的神国，进入那伟大庇护所，才可幸免，才能延续人类的文明。
　　所以湛蓝圣教不遗余力地发展科技，以求未来能乘坐宇宙载具，飞向主的身畔，在神国中伴随那救赎之火而舞。
　　联邦面貌日新月异，只不过是表象。
　　‘可是现实中的神，竟然在这里同样也存在？！’
　　陈仑不由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