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妳竟敢……”
霍都話還沒說出口，又壹個嘴巴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還真被黃蓉的氣勢嚇得有些心虛。
黃蓉道：“兩個選擇，壹，放我走，這件事情當沒發生過，妳也不許跟任何人說；二，把藥給我吃了，做妳想做的事，然後死。”
霍都想了想，註意到第壹種選擇的措辭，他突然不生氣了，笑道：“我選第壹種。”
黃蓉立刻沖外面喊到：“停車。”說著就要穿上鞋襪下去，霍都忽然拿起她的白襪，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這條襪子送給我。”
“妳……”黃蓉臉蛋不易察覺的紅了壹下，沒有說話，直接穿上了鞋子。
她跳下車，長籲口氣，往回走了幾步，卻見楊過騎著小紅馬追過來。她趕緊平復了下心情迎了上去。
“過兒，妳怎麽來了？”
楊過不答反問：“郭伯母，妳沒事吧！”
黃蓉道：“沒事。區區壹個霍都，不敢把我怎樣。”她翻身上馬，也沒多想，沖楊過伸出手，把他拉上馬。
黃蓉壹直把楊過當個孩子，楊過壹扶她的腰，她才覺得不妥。可是再讓他下去更不妥。
楊過忽然發現黃蓉壹只腳上沒穿襪子，露著雪嫩的腳背，心中壹震，卻不敢去問。再看她衣服其他地方，包括發鬢都沒有亂，方才松了壹口氣。
不多時，黃蓉感到後面有個硬硬的東西頂在腰眼處，心中猛然壹驚，身子顫了壹下。
楊過嚇得連忙道：“郭伯母……我……我不是故意的。”
黃蓉道：“孩子而已，無需解釋。”
壹句孩子，將所有尷尬化於無形，楊過松了口氣。
很快遇到魯有腳帶著人趕過來，楊過不見小龍女，忙問道：“我姑姑呢？”
“過兒，我在這裏。”小龍女忽然從林中轉出。
楊過下得馬來，沖黃蓉躬身施禮，道：“郭伯母，小侄就此別過，伯母和郭伯伯多多保重。”想到這番別後再不相見，心中難過。
黃蓉問道：“妳到那裏去？”
楊過道：“我和姑姑去個不見人的所在隱居，從此永不出來，免得累了郭伯伯與妳的名聲。”
黃蓉聽他這般說，頗有些小孩子跟大人撒氣的意味，忽而壹笑：“妳應該知道我父親號東邪，行事做派素來不拘壹格，其實單我本人，根本不在意那些。”
楊過心頭壹暖，忙道：“郭伯母，妳真能理解我？”
黃蓉道：“要走也不忙在這壹刻，今兒大夥兒累了，咱們找個客店休息壹宵，明日分手動身不遲。”楊過見她情意懇摯，不便違拗，也就答應了。
找了家客棧住下，當晚用過晚膳，黃蓉差開郭芙，叫她去和武氏兄弟說話，將小龍女叫進房來，說道：“妹子，我有壹件物事送給妳。”
小龍女道：“妳給我什麽？”
黃蓉將她拉到身前，取出梳子給她梳頭，只見她烏絲垂肩，輕軟光潤，極是可愛，於是將她柔絲細心卷起，從自己頭上取下壹枚束發金環，說道：“妹妹，我給妳這個戴。”
那金環打造得極是精致，通體是壹枝玫瑰花枝，花枝回繞，相連處鑄成壹朵將開未放的玫瑰。黃藥師收藏天下奇珍異寶，她偏揀中了這枚金環，匠藝之巧，可想而知。
小龍女從來不戴什麽首飾，束發之具就只壹枚荊釵而已，雖見金環精巧，也不在意，隨口謝了。黃蓉給她戴在頭上，隨即跟她閑談。
說了壹陣子話，只覺她天真無邪，世事壹竅不通，燭光下但見她容色秀美，清麗絕俗，若非與楊過有師徒之份，兩人確是壹對璧人，問道：“妹子，妳心中很喜歡過兒，是不是？”
小龍女盈盈壹笑，道：“是啊，妳們為什麽不許他跟我好？”
黃蓉想起自己年幼之時，父親不肯許婚郭靖，江南七怪又罵自己為“小妖女”，直經過重重波折，才得與郭靖結成鴛侶，眼前楊過與小龍女真心相愛，她自己並不想橫加阻攔。
不過，他二人師徒名份既定，若有男女之私，大乖倫常，有何臉面以對天下英雄？當下嘆了口氣，說道：“妹子，世間有很多事情妳是不懂的。要是妳與過兒結成夫妻，別人要壹輩子瞧妳不起。”
小龍女微笑道：“別人瞧我不起，那打什麽緊？”
黃蓉暗暗佩服，人能活的如此灑脫，超然世外，確是壹種逍遙，嘆口氣道：“縱然妳不在意，過兒呢？”
小龍女道：“他和我壹輩子住在誰也瞧不見的地方，快快活活，理會旁人作甚？”
黃蓉壹呆，道：“妳可知我為何要卸任丐幫幫主？希望什麽樣的生活？”
小龍女也壹呆，沒有說話。
黃蓉站在窗邊，望著外面夜空，道：“我想做壹只鳥兒，就如同我家白雕，與靖哥哥自由自在的飛翔。跟妳的想法其實差不多，只是我不忍栓住靖哥哥手腳。”
小龍女若有所思，久久不言。
黃蓉道：“妳我是女人，可以這樣想，可靖哥哥是男人，過兒也是男人。”她頓了壹頓，意味深長道：“愛有很多種方式，我不說對錯。妳應該想想過兒要什麽，妳應該給他什麽。”
小龍女只想到兩個人在壹起很快樂，從來沒想過太多，聽黃蓉壹說，呆了又呆。忽而起身，沖黃蓉道：“黃姊姊，多謝教誨。”
看著小龍女出去，黃蓉再次轉身看向夜空。心中嘆道：“看他們這般純真逍遙，我何苦這般逼她？只是靖哥哥希望過兒能有個出息。”
小龍女回到房間，楊過笑著過來想親她壹口，小龍女情緒卻不高，想了想道：“過兒，我問妳，妳真的願意跟我壹輩子待在古墓，永遠不出來嗎？”
楊過想也沒想，直接道：“那是自然。”
小龍女又問：“妳不曾想過，如妳郭伯伯壹樣，成為名動天下的大俠嗎？跟我在壹起別人會瞧不起妳，妳真不在乎嗎？”
楊過壹呆，是男人誰不想成為洪七公郭靖那般人物，他想起洪七公受整個武林愛戴，郭靖受眾人敬仰，片刻的遲疑卻讓小龍女臉色微變。
小龍女又道：“永遠待在古墓裏，妳真的會習慣嗎？時間久了會覺得悶嗎？”
楊過忽而道：“姑姑，要不我帶妳浪跡天涯，有很多地方妳都沒去過，咱們逍遙天下其實也很好的。”
小龍女明白了，她取出繩子掛在房間，輕身而上，道：“過兒，今夜早點休息吧。”
楊過知道郭伯母就在隔壁，也不敢動那個心思，只是覺得姑姑突然變得清冷，似乎跟他初入古墓時壹般。也沒多想，只道她不喜歡郭伯母。躺在床上跟小龍女說話。小龍女興致寥寥，不壹會他就困了。
夜深後，小龍女心頭思緒百轉，心道：“黃蓉所言不無道理，過兒內心是不喜歡永遠待在古墓的，他是男人，也想成為壹代大俠。跟我在壹起只會讓他聲名狼藉。何況我已非清白之身，他的妻子應該是壹位幹幹凈凈的女子。”
她來到床頭，看楊過睡得正香，望著他俊美的臉，想起在壹起的點點滴滴，小龍女實在舍不得，壹滴淚悄然落下。
第二天清晨，楊過醒轉，只覺肩頭濕了壹片，微覺奇怪，見小龍女不在房中，坐起身來，卻見桌面上放著壹紙信，他拿起來看完。
驟然腦中壹團混亂，呆在當地，不知所措，見桌面上淚水點點，兀自未幹，自己肩頭所濕的壹片自也是她淚水所沾了。他神智昏亂，推窗躍出，大叫：“姑姑，姑姑！”
黃蓉在隔壁聽到聲音，不忍出來看，她昨夜聽到小龍女離開的聲音，並且出來與她見了壹面。小龍女拜托她好好照顧楊過，她其實很想留下小龍女，可是最終沒有。
楊過瘋了似的沖出客棧，向北竄了壹步，又掉頭往南跑去。然而無論哪個方向都不可能找到姑姑了！他跑著跑著，急火攻心壹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壹黑倒在地上。
“過兒！”來的是黃蓉，她壹直跟著直到他摔倒。
楊過從昏迷中幽幽轉醒，眼未睜開便又叫“姑姑”。
郭靖和黃蓉站在床前，心裏不是滋味。黃蓉心中有愧，坐下來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喚道：“過兒！”
楊過睜開眼，看到郭靖黃蓉，感覺體內壹陣熱量流淌，顯然是剛剛郭靖給他輸送過真氣。
黃蓉道：“過兒，龍姑娘走了，我知道妳難過，可總有再見之時，妳若由此傷了身子，她會心疼的。”
楊過似是自語：“為什麽？為什麽姑姑不當面說清楚？我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想做什麽大俠。”
郭靖黃蓉壹呆，相互看了壹眼，退了出來。走出房間，黃蓉心情沈重，邊走邊道：“靖哥哥，我真為他們感到惋惜。”
郭靖嘆息道：“想不到龍姑娘如此深明大義，若她不是過兒師父，我定然成全他們。”
郭芙突然過來，道：“爹，娘，他怎麽樣？”自那日被當眾拒婚，她心中不忿，可女兒家心思難懂，這幾日似乎又不怎麽恨楊過了。
黃蓉心想：讓壹個人忘卻另壹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接受另壹個人，於是對女兒道：“過兒心情不好，這幾日妳多陪陪他。”
郭芙小嘴壹撅，道：“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妳們還要我嫁給他，真是無語。”說著，卻去了房間。
郭芙進來房間，卻是幸災樂禍道：“某人走了，某人傷心欲絕，真是讓人開心。”
楊過那裏有心情理會她，雙目空洞，死氣沈沈。
郭芙上去拍了他壹下，笑道：“妳知不知道妳這樣難過，我非常的開心。特地來看妳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