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親娘逼迫
　　好不容易送走了蘇大老爺和蘇老夫人，衛淵滿面疲憊地在書房外間坐下，就聽得衛勇稟報，衛老夫人過來了。
　　衛淵只好打叠起精神迎上前，衛老夫人甫壹見到他，便直奔主題。
　　“淵兒，妳不能讓慧兒去家廟！”
　　衛淵揉了揉額角，把衛老夫人請上座，從下人手中接過茶奉上，才道：“母親，妳該也看得出來，那等狠心毒辣的計策哪是壹個丫鬟能做得了主的，必是小林氏的主意。”
　　衛老夫人眼神閃爍了壹下，把茶盞往檀木桌上壹敲，提高了嗓門掩飾心虛，“淵兒妳怎能如此不相信慧兒呢？妳同她從小青梅竹馬長大，難道不曉得她的性子最是和善溫良不過，便是在路上見到螞蟻也不忍心踩過去！”
　　哪知衛老夫人這話卻正好戳中了衛淵心中的陰霾，他面色壹冷，聲線漠然：“我倒是也想知道，她是如何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母親將她留在府中，今日她敢暗害我的骨肉，明日焉知不會害到我們頭上？”
　　衛老夫人楞了半晌，先是下意識地反駁：“妳說的什麽胡話，慧兒怎會害我們？”嘀咕了壹陣，又想起了方才丫鬟打聽到的消息，神色又變得堅定起來，質問道：“方才是不是蘇家來人了？”
　　衛淵身子壹僵，抿著唇未語。
　　衛老夫人也不需要他回答，豎著眉毛，拍著桌子道：“他們定是來同妳求情的，妳是不是對蘇氏輕輕放過了？！”
　　衛淵的唇蠕動幾下，知道這事也瞞不過她，澀然道：“罰蘇氏於院子中禁足。”
　　衛老夫人瞬間如同抓住了狐貍尾巴般，聲音又大了不少，中氣十足喊道：“既然如此，慧兒為何還要去家廟，她蘇氏有娘家護著，我慧兒娘家不得力，但還有我這個姑母護著！”
　　“這不能並為壹談。”衛淵的額角壹跳壹跳的疼，對著親娘還是忍著怒意好生道。
　　“這便是同壹樁事，為何不能！？左右她蘇氏能減輕責罰，慧兒必須同她壹樣！”衛老夫人不管不顧地鬧將起來，只揪著這點不放，要死要活地就是要讓衛淵收回把小林氏送去家廟的話。
　　同衛老夫人講了幾句後，衛淵發現道理實在對她說不通，便厲了神色，眉眼間盡是淩厲威嚴，怒喝道：“夠了！小林氏品行敗壞、用心惡毒，這家廟是去定了！”
　　衛老夫人怔怔地看著他怒氣勃發的面容，突然捶地痛哭，“妳個不孝子，竟為了壹個通房丫鬟頂撞我！我只不過是不想讓慧兒去受那等苦頭，妳竟拿了壹堆話來壓我！”
　　壹只簪子在她的動作中從高髻上掉了下來，她看著那落在地上的金簪靈機壹動，壹把抓起它，將那金燦燦的尖利簪尾對準了自己的喉嚨，梗著脖子瞪著衛淵，豁出去般道：“妳若是不答應，我便血濺在此！”
　　衛淵對上衛老夫人又添了幾道細紋仿佛已經魔障了的臉，那雙渾濁的老眼告訴他，若是他不服軟，她便要壹哭二鬧三上吊使個遍，不給這府中片刻安寧。
　　他沈默了半晌，聲線幹澀：“母親，放下罷，我應妳。”
　　在蘇家上門、老夫人親自去前院書房找侯爺並呆了壹個多時辰後，蘇氏和小林氏便雙雙被禁足於各自院中。這個於下人中流傳的消息在青黛剛醒來後，便從傳訊蜂那聽到了。
　　她倚在床頭，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壹條小生命不過換來了兩道不輕不重的禁足，待蘇家再上門幾次，衛老夫人再哭鬧幾次，她們又能沒事人般生活了罷。騙了衛淵的那絲不忍被她蓋去，壹個封建大家族的家主，不會不知輕重。
　　不過這樣的發展也在她的預料之中，衛淵對她越是愧疚，任務完成越會順利。
　　青黛躺在床上對著描繪著織錦花開的淺粉色帳頂發了會呆，就聽到了門外屬於男人的沈穩腳步聲。
　　衛淵走進文雲苑，跨過門廳，守在臥房門外的半枝看見他，正想行禮通稟，就見他擺了擺手，低聲道：“別吵到她。”
　　半枝會意，靜悄悄地立著。
　　衛淵並沒有馬上走進去，用那雙黑漆漆地眸子盯著兩扇虛掩的門扉看了壹會，面色深沈如海，他竟有些不敢面對她。
　　直到半枝都忍不住悄悄擡眸瞥了他壹眼後，衛淵才擡起了手，輕輕推開了房門，放輕了步子走了進去。
　　讓他意外的是，房中的少女醒著，秀氣的臉正朝門口方向，看到他後，有些慌亂地想撐起虛弱的身子。
　　見到她如此，再多的踟躕都被他暫且拋下，搶前壹步將她扶住，“躺著便好。”
　　“侯爺……奴婢失禮了。”她順勢靠在了他堅實的臂彎中，軟軟地道。
　　“怎地不多歇會？我已讓衛勇去請了禦醫，馬上就能過來。”手臂上幾乎沒有分量的身子讓他皺了皺劍眉，沈聲道。
　　青黛沈默了片刻，輕輕將手放在小腹上，慢慢地摩挲，“侯爺，奴婢的孩子，是不是沒了？”雖是問句，語氣平靜中又帶著篤定。
　　摟著她的男人軀體倏地壹僵，緊接著他的手臂又把她圈緊了壹些，低沈的聲線中藏著不輕易讓人發現的哀意，“妳別想太多，孩子還會有的。”
　　好壹會都沒聽到她回話，衛淵不由低下頭，他害怕再次看到她讓他心碎的淚水，但這回，她卻沒有哭。
　　她沒有哭，卻比哭了更讓他難受。
　　少女那雙透亮純凈如黑琉璃的眸中盈著讓他都感到沈重的傷痛，又夾雜著壹絲淺淺的溫柔，她的手懸在小腹上，緩緩地滑動，細軟甜膩的聲線中滿是眷戀，“是他命不好，投到了奴婢肚子裏，下輩子，去尋個好娘親罷。”
　　衛淵嗓子眼發緊，如同被塞了壹團又濕又熱的棉絮，堵得他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如此聰慧，又怎會看不出其中蹊蹺呢，怕是早就猜到不是個意外了。
　　他拉著她的手臂，將她緊鎖在懷中，讓她的尖尖的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啞聲道：“妳莫要這樣，想哭便哭罷。”
　　依偎在他懷中的少女靜了許久，身子才輕輕抖動起來，接著，他感受到了肩上壹陣濕濡冰涼的觸感。
　　她依舊沒發出壹點聲音，若不是肩上衣衫那片濕潤，他幾乎以為她未曾落淚。衛淵的面色晦暗，蘇家說蘇氏受不了家廟清寒，衛老夫人說小林氏吃不了苦頭，但誰能為受了最大傷害的青黛伸冤？她把他看成天看成唯壹的依靠，他卻連給她壹個公道都做不到，有何顏面見她。
　　“從今往後，妳便是這侯府中的青姨娘，無人再能欺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