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六章 淡淡的哀愁

　　“不行不行，拿走拿走！”
　　眼看坐了能有個二三十分鐘，陸子堅心裏很清楚，關系都是壹點點熟起來的，因此也並不指望第壹回登門，就真被當成姑爺看待。
　　也就壹杯水喝完，他就起身告辭。
　　對方果然也沒開口挽留，只是老頭兒卻堅持讓陸子堅把東西拿走。
　　但陸子堅也有話說，“叔，嬸子，第壹回來，我也沒拿啥，這箱飲料，是跟胡舅俺那廠子裏自家產的，不值錢，建春很喜歡喝，叔、嬸子，恁也嘗嘗。”
　　“還有這個酒，也不是花錢買的，我還有壹攤子，就是做這個酒在咱曹州地區的總代理，外頭賣再貴再賤，在我這裏也區別不大，不值啥錢。別的妳說還有啥，叔妳要非得讓我拿走，那我把這兩條煙拿走，這行了不？”
　　他這麽壹說，周建春她爸反倒說不出啥來了。
　　第壹回登門，拿點東西份屬常理，其實只要禮不是太重，重到超出常規，那就看妳的心意，妳要是願意接受這個人，接受他倆之間的事兒，妳就收下。
　　拒絕，啥都不要，反倒意味著妳沒相中人家。
　　雖然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叫人心裏別扭，畢竟高中還沒畢業，但單純說這個人，其實周瑞軒反倒還真是相中了。
　　這個時候，見他楞了壹下，周建春她媽就站出來打圓場了，“行吧，咱孩兒壹份心意，給妳拿來了妳就留下抽唄。”
　　周瑞軒又是猶豫了壹下，說：“妳知道啥，這煙很貴。”
　　陸子堅壹看這對話，果斷就閃身了，壹邊走壹邊說：“不貴不貴，叔妳拿著抽。”等到老兩口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到了周家這小院的大門口。
　　回頭看時，周建春站在堂屋門口，正抿著嘴兒沖他笑。
　　他也笑笑，扭頭開門，“走了叔，走了嬸子。”
　　周家兩口子到底還是追出了門來送。
　　壹眼看清胡同口那輛氣勢迫人的奔馳，周建春她媽不由得“呦”了壹聲。
　　等車子開走了，兩口子對視壹眼，壹時間竟都不知道該說啥。
　　回頭看，閨女倒是還知道要臉面，沒送出來。
　　周建春她媽小聲叮囑，“已經是這樣了，妳別訓她了。”
　　周瑞軒“嗯”了壹聲，不過倒是擡頭，沒了剛才當著陸子堅時候的鄭重與躊怨，也小聲說：“小孩兒是不孬哈？”
　　“嗯，長得真好看。看著也夠精細。也有本事。”
　　“嗯……唉！”
　　壹聲表示認可的“嗯”，後半截居然變成了嘆氣，周瑞軒忽然說：“別的……都沒啥。我反倒覺得，這小孩太有本事了。”
　　他搖頭，又嘆氣，“不壹定是啥好事兒啊！”
　　…… ……
　　壹輛奔馳車由遠及近，在身邊緩緩地停了下來。
　　劉桂萍忍不住前前後後地又打量了幾眼，這才伸手去，拉開了車門。
　　“等急了吧？冷了不？”
　　陸子堅正在解安全帶，看她自己拉開門進來了，就又回手扣上，側著身子伸出手，夠著摸了摸她的臉蛋兒，“都怪我，有點事情耽擱了壹下，回來晚了。”
　　劉桂萍笑著，說：“沒事兒，我出來的也不算早，等了沒幾分鐘，不冷。”
　　反正也不急著開車，陸子堅就湊過去，把她雙手都拿過來，合在掌心裏，“還說不冷，手都冰涼了。”又伸手去摸臉，也冰涼，但紅撲撲的。
　　讓他摸了壹陣子，劉桂萍什麽都沒說，等他把手收回去，她才回頭找安全帶——之前就教過壹次，她跟周建春就都記住了。
　　等她把安全帶扣上，陸子堅正要開車，卻聽她忽然問：“她……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雖然還沒親眼見過那場景，但是很顯然，她清楚地知道，之所以每次要自己放學之後等壹陣子再出來，應該就是陸子堅去送那個周建春了。
　　自己這邊順路，她那邊應該是不順路。
　　但這壹次，他這壹去的時間著實有些長，劉桂萍下意識地就有些擔心。
　　陸子堅聞言，那要撥檔位的手，又收了回來。
　　扭頭看著她，他笑笑，下意識地就又擡手摸摸她的臉，實話實說，“啥事兒都沒有，遇見她爸了。沒事兒了。我都處理好了。”
　　“嗯。那就好。”
　　她點點頭，又說：“其實……俺倆見過。她長得真好看。”
　　陸子堅楞了壹下，然後笑起來，他倒是真沒想到，有那麽壹天，劉桂萍會那麽主動地跟自己聊起周建春來。
　　倒也不急著開車了，他又湊過去，“還能比妳更好看了？”
　　她抿嘴笑笑，眉目流轉，“俺倆……差不離兒。”
　　陸子堅聞言哈哈壹笑，有句話都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開車。回家。
　　事實上，妳的胸比她大。
　　妳好歹補了就長，她就楞是沒啥動靜，愁人。
　　但是這個話不好說，說出來就真成了流氓了。
　　陸子堅承認自己比較渣，但他覺得自己還不算流氓。
　　…… ……
　　照例把劉桂萍送到家門口的胡同口，陸子堅這回甚至沒下車，只是叮囑了幾句，“回家跟俺大娘說，今天有事兒耽誤了，我就不上家裏去了。”
　　“好。”
　　她答應著，關上門，沖陸子堅擺手。
　　陸子堅手法嫻熟地往壹個胡同口壹倒，然後就大腳油門地跑遠了。
　　看車子走遠了，劉桂萍這才轉身要往胡同走。
　　就在胡同口，站著好幾個人，劉桂萍顯然都認識，就順口打招呼，反正都是叔、大爺，甚至爺爺輩兒的，還有個要叫哥。
　　“桂萍，這是恁對象的車？”
　　“嗯。”
　　“哎呦，桂萍這往後可是有好日子過了，這車，壹看就貴。”
　　“那可是，咱桂萍從小看大，長那麽俊，長大了壹定嫁個好人家呀！這小孩相親的時候我就見過壹回，長得還好看呢！跟桂萍他倆天生壹對。”
　　“就是就是。這回好啦，都在壹中上學，還沒結婚哩，就天天在壹起了。”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劉桂萍就讓他們給說得滿臉通紅。
　　但她也不好認真地去反駁什麽。
　　她知道，不管怎麽反駁，這幫人嘴裏有壹萬句話等著自己呢。
　　就只好任由他們說，她自己扭頭往家裏走。
　　只是又聽見他們在身後說：“桂萍這個婚可不白成，妳看看桂勇，從頭年冬天，人家小孩就給他介紹了個活兒，壹個月好幾百，這不，屋子壹蓋，說定就定人家了。還有桂勇他爹、他二叔，都是人家小孩兒給介紹的活兒，說是壹個月也二三百，比蓋屋子的班上掙得都多，他那活兒可輕巧，跟蓋屋子沒法比……”
　　走著走著，劉桂萍的腳步越來越慢。
　　眉頭微蹙。
　　內心裏忽然就有了些淡淡的哀愁。
　　是啊，這個婚可不白成，自己壹家算是都讓他養起來了。
　　這壹輩子，咋才能還得清呢？
　　還不清了。
　　光是欠他的，還都還不清，還談什麽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