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喜歡

　　“伊閣， 我喜歡妳。”
　　顧箋：“……”
　　顧箋：“…………”
　　啊？
　　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伊洛斯會說出這樣的話，顧箋的眼眸短暫茫然了片刻。
　　他下意識就想要後退，但伊洛斯已經先壹步攔住了他的腰， 直視他的眼睛：“我喜歡妳。”
　　如此直白，強勢， 甚至不給他避開的可能。
　　“……”
　　足足壹分鐘的沈默後， 顧箋還是開口了：“這個喜歡， 應該，應該不是……”
　　“是那種喜歡。”伊洛斯道，“是對愛人的喜歡。”
　　“我喜歡伊閣， 只喜歡伊閣。我想要伊閣成為我唯壹的伴侶，永遠和我在壹起，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哪怕死亡也不行。”
　　“從生至死，我都屬於伊閣壹個人， 相對的， 伊閣也要屬於我，只屬於我。”
　　“我的生命會很漫長，之後的每壹分，每壹秒， 我都只想和伊閣壹起度過。如果伊閣不在， 那麽，再漫長的生命， 也就等同於虛無。”
　　“伊閣，我愛妳， 所以， 可以和我在壹起嗎？”
　　“……”
　　顧箋無言地望著那雙燦如黃金的龍瞳， 堅定的，執著的，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從始至終，都只映出他壹個人。
　　“……為什麽？”顧箋輕輕地說，“為什麽，妳……”
　　會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會忽然有這樣的想法？
　　“不是忽然，”像是看出他的所想，伊洛斯道，“當我意識到什麽才是喜歡之後，我就只喜歡伊閣壹個人了。”
　　“伊閣是我的生命，也是我的壹切。”
　　“而且，伊閣不是說，不管我變成什麽樣，都能接受嗎？”
　　伊洛斯微微低頭，執拗地盯著顧箋的眼睛。
　　“那，伊閣也要接受現在的我，接受我的喜歡。”
　　顧箋：“……”
　　霸道龍。
　　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伊洛斯這句有點過分的話，可是……
　　他發現自己說不出。
　　哪怕直到現在，在聽到伊洛斯的那些告白之後，他依然……沒有厭惡，也沒有排斥。
　　就像伊洛斯不想和他分開，他……同樣不想伊洛斯離開自己。
　　他對伊洛斯……
　　“伊閣。”伊洛斯垂下臉龐，輕蹭顧箋額角，“妳聽見了嗎？我——”
　　“啊啊啊啊啊——”
　　壹聲尖叫從高空落下，打斷了伊洛斯的話。
　　顧箋敏銳擡頭，微風卷起，托住那道墜落的身影。
　　普普。
　　“嚇死我了！”普普落地，蹦了壹下，“妳們在這裏！太好了，洛維爾妳沒事！”
　　他再看了看伊洛斯：“咦，妳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伊洛斯：“……”
　　伊洛斯：“…………”
　　他立刻看向顧箋，顧箋也立刻說：“好，我們先出發吧。”
　　然後走過去，檢查了壹下普普的身體狀況，道：“妳剛剛也進入幻境了嗎？”
　　“什麽幻境，沒有啊。”普普說，“我就是被卷到壹個黑漆漆的地方去了，還好有洛維爾給我的引導魔法石，順著魔法石給出的方向，我才找到妳們。”
　　顧箋點點頭，道：“這次，再發生什麽，我們也別被分散開來。”
　　他說著，壹道淺白的光幕抖落，形成壹個籠罩住三人的圓罩結界。
　　普普率先向前走去。
　　顧箋落後壹步，袖口隨之被輕輕拉住。
　　“伊閣。”
　　伊洛斯壹眨不眨地看著他。
　　顧箋看了他壹眼，飛快地移開目光。
　　片刻後，他目視前方，輕輕地道：“給我壹點時間。”
　　“過段時間……我會給妳答復的。”
　　伊洛斯安靜地註視他，拉住他的手。
　　顧箋依然目視前方，似乎沒有什麽反應，但，也沒有松開他的手。
　　伊洛斯嘴角微微揚起，說：“好，我聽哥哥的。”
　　普普：“？”
　　普普扭頭看看顧箋，再看看伊洛斯，總覺得哪裏不對！
　　但又說不上來！
　　氣氛似乎沈默了下來，壹時間，沒有人先開口。
　　伊洛斯的目光始終落在顧箋的側臉上，顧箋安靜地垂著眼睫，似乎在想些什麽。
　　伊洛斯的指腹輕輕摩挲他的手腕，又緩緩移向袖口深處。
　　顧箋：“？”
　　顧箋按住他的爪子，扭頭。
　　伊洛斯沖他眨眨眼。
　　“……”
　　顧箋默默移開視線。
　　微縮深淵，最危險的就是只有光明魔法才能夠驅散的惡煞。然而，在顧箋和伊洛斯面前，惡煞毫無作用。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微縮深淵最深處，惡煞之核的面前。
　　那是壹顆無數黑暗氣息匯聚而成的，甚至還在勃勃跳動的“心臟”。
　　顧箋目光微凝，不久前，他復蘇的記憶之中，其中有壹幕就是少年的他來到深淵，觸碰了壹顆黑色的“心臟”。
　　微縮深淵本就來源於惡神的力量，那麽，在惡神的封印之地，大陸背面的至惡深淵，那顆黑色“心臟”，又代表著什麽？
　　不過，現在，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無數惡煞鋪天蓋地地湧出，耀眼的光芒與森寒的黑焰同時釋放，整個微縮深淵如同掀起暴風海嘯，陡然震動起來。
　　戰鬥的余隙之中，顧箋發現銀發的精靈楞在原地，神色不太對勁。
　　“普普！”
　　“……”
　　他的聲音，並沒有落到普普耳邊。
　　此刻，普普的眼中，整個世界都變了。
　　不再是微縮深淵，不再是黑暗的地縫，而是……溫暖的精靈之森。
　　永遠陽光充盈，永遠美麗的森林，年幼的精靈，壹個人躲在角落裏，抱著壹把斷掉的短弓，偷偷地哭。
　　普普望著年幼的自己，想起了那個時候，他為什麽哭泣。
　　母親給他新做了壹把弓箭，告訴他，等她回來，就教他怎麽拉弓。
　　他滿心歡喜地期盼著，等了很久，等到了渾身是血的父親，等到了悲傷的大祭司，卻沒有等到母親。
　　他們什麽都沒和他說，但他卻已經明白了什麽。
　　因為，那壹天，母親送他的短弓，斷掉了。
　　那時的他，並不是不能理解母親的“離開”，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母親要丟下他。
　　為什麽，明明知道危險，卻依然要過去，頭也不回地，將他留在身後。
　　最終，再也沒有回來。
　　他恨自己的弱小，恨父親沒能護住母親，也無法理解，為什麽，他們要丟下自己。
　　純白之弓墜地，顧箋眼中，銀發的精靈痛苦地抱住頭顱，跪倒在地。
　　幻境！
　　和剛才的他壹樣，普普也陷入了幻境！
　　顧箋正要向他伸手，就見普普又怔怔地擡起了頭，空茫的目光，定格在壹個方向。
　　他的眼中，惡煞之核的前方，壹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將惡煞之核擋在了自己身後。
　　“站起來。”
　　身披黑甲的女騎士駐立在他的面前，雙手握住重劍劍柄，劍刃破地，深深沒入地面。
　　“撿起妳的武器，站起來。”
　　那雙熊熊燃燒的銳利眼眸，定定地註視普普。
　　“……”
　　普普的眼眸微微壹顫。
　　時間似乎在這壹瞬定格，兩雙相似的眼睛對望。
　　盡管只有那簡短的壹句話，但很快的，那雙碧綠的眼眸中，燃起了同樣的火光。
　　曾經無人教他的，曾經不能理解的……這壹剎那，從那雙眼睛裏，他知道了。
　　在騎士的凝視中，普普握緊純白之弓，挺直腰背，站了起來。
　　銀色的光箭自他指尖連接而開，鋒利的箭頭，直指前方那顆黑色的“心臟”。
　　“動手！”
　　作為騎士，作為戰士，永遠不會放下守護之劍。
　　無論敵人有多麽強大，只要身後有需要守護之人，寸步不退！
　　在燃燒不熄的黑焰之中，在聖潔無暇的白光之中，普普拉滿光之弓的弓弦，璀璨的光芒，脫弦而出！
　　光之箭，貫穿惡煞之核！
　　——精靈王庭，始終撐起結界的大祭司阿塔蘭忒揚起臉龐。
　　惡煞構成的死亡之海飛速退去，從龐大的海洋，變成渺小的溪流，最後，徹底泯沒。
　　陰霾消散，陽光破開雲層，再次灑落廣袤的精靈之森。
　　有人驚醒，有人歡呼，有人大聲贊美，有人喜極而泣——在這所有的聲音之中，阿塔蘭忒微微笑了起來。
　　不再充斥著惡煞的微縮深淵，萎靡縮小的黑暗“心臟”之前，普普向前走了壹步。
　　他的面前，那位女騎士似乎同樣笑了壹下，鐵甲覆蓋的手掌落在普普肩膀，無聲地說了句什麽。
　　普普壹眨不眨地望著她，直到她的身影變得透明，虛無，最終消失在自己眼中。
　　另壹只修長的手，溫柔地拂上他的肩膀。
　　普普對上那雙熟悉的冰藍眼眸，笑了起來，抹了下眼睛：“我不難過。”
　　母親並不是丟下了他，她只是，站在了他的前方。
　　顧箋：“走吧，回家了。”
　　普普：“嗯！”
　　伊洛斯牽住顧箋的手，顧箋拉著普普，三人壹起向外走。
　　不過，沒走幾步，普普忽然開口：“我……我好像想起了什麽……”
　　顧箋；“什麽？”
　　“我想起來了！”
　　普普看著他。
　　“洛維爾，妳曾經送給我的壹件禮物！”
　　顧箋微微壹怔，普普將手按在胸口，淺淡的符文亮起，他的掌心裏，多了壹枚吊墜。
　　綠寶石鑲嵌，葉片形狀的吊墜。
　　顧箋接過那枚吊墜，無端的，耳邊響起壹句熟悉的話語。
　　【等我回來，再還給我吧。】
　　……這是多年前，他說過的話。
　　“……原來如此。”
　　顧箋輕輕地說。
　　多年前，他送出了三件禮物。
　　壹件在索蘭那裏，是壹枚紅寶石戒指。
　　壹件在斯黛雅那裏，是壹根魔法石權杖。
　　剩下的那件下落不明，他也始終回憶不起去向，沒想到，居然壹直在他身邊。
　　在普普這裏。
　　顧箋輕輕握住那枚吊墜，擡眼：“妳知道，那時的我為什麽要送出這件禮物嗎？”
　　“因為……因為……”
　　普普努力地回憶著什麽，忽然間，眼神陡然壹淩。
　　“因為，洛維爾當時要去壹個地方！”
　　話音剛落，顧箋還沒再次詢問，就聽見伊洛斯冰冷的聲音：“滾出來。”
　　——黑焰呼嘯，破開偽裝的陰影，從微縮深淵的陰暗之地，現出了兩個人的身形。
　　他們同樣身披黑色鬥篷，其中壹人兜帽低垂，面容埋於深黑的陰影之中，另壹個人未戴兜帽，銀色的長發散於黑袍之外。
　　莉莉絲。
　　“老師。”
　　對上顧箋的目光，她的神色輕淡，平靜地說。
　　“好久不見。”
　　“……”
　　顧箋示意普普先別開口，瞥了眼莉莉絲的身邊，壹看就是瀆光會成員的黑袍人，語氣不變地道：“他拖欠妳的工資，發了嗎？”
　　莉莉絲似乎想了起來：“沒有。”
　　然後轉向身邊的黑袍人，伸手：“我錢呢。”
　　黑袍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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