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4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西門孤城離開魔道小世界四日後歸來，將壹枚沾染血跡的玉簡丟給秦宇，陰沈著臉轉身就走，回到自己的住處壹頭栽倒床上，馬上陷入沈睡。
　　這世界太大，歷經了億萬歲月，在時代變遷之中，掩藏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秘密，哪怕世間至尊者也不敢對其輕視。
　　這枚玉簡便來自於，神魔之地壹處絕境，縱然以西門孤城的修為，拿到它也付出不小的代價。
　　尤其是，他如今狀態，遠未恢復到巔峰之時。
　　秦宇看了壹言，玉簡上至今都不曾幹涸，反而保持著強大活性的鮮血，顯然它的主人是壹位，極其強橫的存在。
　　眼底露出壹絲感動，但秦宇並未多說什麽，有些事情記在心底就好。
　　按下心思，壹絲神念探入玉簡，玉簡內部沒有半點信息，反而有壹股冰涼氣息湧出，像是流淌的冰水，註入心神之間，讓人意念頓時清明。
　　這些冰涼氣息，自行凝聚成壹顆顆細小的，僅魂魄可以感應的符文，如夜空蒼穹上的星辰，點綴在魂魄空間中。
　　壹顆又壹顆的浮現，數量越來越多，看似沒有任何規律，可逐漸的魂魄空間中，“溫度”開始降低。
　　這所謂“溫度”只是形容，確切而言是某種強大的禁錮氣息，它並非克制、鎮壓，而是壹層隔絕。
　　就好像火焰需要與空氣接觸才能燃燒，同理有了這層隔絕之後，秦宇魂魄力量的燃燒速度，也將大幅度降低。
　　秦宇睜開眼，露出幾分喜意，有了這層禁錮之後，他起碼能夠多支撐十年……如果不大肆動用魂魄力量，甚至能堅持更久。
　　起身出去，先看了壹下西門孤城的狀態，他依舊在沈睡中，雖然氣息有些虛弱，但並沒有大問題，好好睡壹覺再休養壹段時間，基本就能恢復過來。
　　秦宇擡頭看了壹眼明亮的天色，露出思索之色，趕在西門孤城醒來之前，他可以提前做好其他方面的準備。
　　壹步邁出，身影出現在幽姬宮中，微笑看著她道：“帶妳去見壹些熟人。”抓住她身影壹動，來到暗夜魔域勢力範圍，神念破體而出，橫掃而過瞬間鎖定了熟悉的氣機。
　　不過……
　　秦宇擡頭看向暗夜魔域深處，那裏有壹片深邃黑暗，翻滾著粘稠如同墨汁壹般，散發出冰冷氣息。
　　不出意外，這片黑暗應該是，暗夜神座閉關所在，不知為什麽，秦宇竟感到壹絲暴戾之意。
　　眉頭微皺，深深看了壹眼這片黑暗，秦宇拂袖壹揮，周身規則頓時扭曲，將他與幽姬氣息完全遮掩。
　　黑暗中，暗夜神座閉上眼，將眼眸中的怨毒，全部遮掩下去。
　　“余燼飛灰……秦宇，妳可千萬不要早早死去……所有的壹切，本座都要親手討還……”
　　低吼在黑暗中不斷回響。
　　壹處昏暗大殿中，山無骨驀地睜開雙眼，看著面前空間波動中走出的兩人，眼底露出壹絲激動。
　　深吸壹口氣，他起身恭敬行禮，“參見聖皇、聖妃！”
　　虛空湧出壹股柔和力道將他托住，秦宇露出笑容，“不用這麽小心，我來見妳的事情，不會有人發現。”
　　山無骨嘴唇動了動，最終沒有多說什麽，略帶局促的點點頭。縱然彼此曾是最好的朋友，可時過境遷巨大的身份差距，沒人可以忽視。
　　秦宇能夠理解，心中卻嘆了口氣，笑容不變道：“土豆，我們不能久留，今日來見妳，是與妳告別的。”
　　片刻後，秦宇帶幽姬離開，山無骨站在大殿中，手中捧著壹塊漆黑玉牒，“土豆……土豆……秦宇，謝謝了，妳永遠是我的兄弟……不論去往哪裏，希望妳能壹切順利……”
　　迎著幽姬的眼神，秦宇擡手揉了揉眉心，“這件事我壹定會向妳解釋清楚，先等壹下好嗎？”
　　幽姬點點頭，可微微皺起的眉心，表明了她心底不散的擔憂。
　　揮手撕裂空間，秦宇帶著幽姬踏入其中，這壹次的目的地，是在無盡海域另壹端的荒棄之地。
　　趙仙谷，顧靈兒瞪大眼睛，“秦宇哥哥！”
　　歡呼中，好似乳燕歸巢撲進他懷中。
　　秦宇微笑，“這壹次，哥哥帶妳去神魔之地。”
　　兩日後，顧靈兒、丹鼎、王道人、江離等人，皆跟隨秦宇壹起，進入魔道小世界。
　　仙宗覆滅後，放眼整座神魔之地，魔道再無敵手，縱然以楚國為首五國聯盟，也只能處於被動狀態，他們現在到來，將再無半分危險。
　　安置好眾人之後，西門孤城終於醒來，睜開眼看到正在房中煮茶的秦宇，他皺了皺眉，緩緩坐直身體，“接下來妳有什麽安排？”
　　秦宇煮茶不停，淡淡道：“如妳所想。”
　　西門孤城吐出口氣，“果然，妳要走這壹步。”
　　他欲言又止，最終嘆壹口氣。
　　秦宇毫不猶豫，動用余燼飛灰秘法時，他便已有所猜測，如今只是得到證實罷了。
　　秦宇提壺倒水，伸手虛引，“西門幫我良多，此去不知能否歸來，便以這杯茶水，且聊表心中謝意吧。”
　　西門孤城落座冷笑，“壹杯茶就想把本座打發了？秦宇，別忘了妳的承諾，本座的妻兒還在等妳出手，幫助他們復活！”
　　秦宇語氣平靜，“我自然也是不想死的，所以請妳喝茶，聊表謝意是其壹，希望再次得到妳的幫助也是其壹。”
　　西門孤城面無表情，“妳便如此確定，本座在此事上，能夠對妳有所幫助嗎？”
　　秦宇搖頭，“不能確定……但大概有幾分把握吧。”
　　“原因。”
　　“妳好像很早之前便知道，眼前的世界不是唯壹。”
　　西門孤城略壹沈默，“果然是心思縝密，這件事妳應該註意很久了吧。”
　　秦宇沒有否認，認真道：“這兩日，我遍查典籍，雖找到壹些蛛絲馬跡，但無法找到確切的，踏出世界的辦法……西門，妳若知曉其中壹些事情，便請妳告訴我。”
　　沒錯，他接下來的盤算，是踏出神魔之地，進入更加遼闊的天地中。只有如此，才能夠在余燼飛灰秘法反噬前，找到讓自己痊愈的辦法。
　　才能夠在兩百年內，挽救寧淩及她腹中胎兒的生命，讓他們安然存活下來，不再承受多余的苦難。
　　西門孤城沈默的時間更長，大殿陷入安靜，許久後才被壹聲嘆息打破，“秦宇，妳是這世界上，第壹個知曉這隱秘的人。本座與蕓娘，並非這壹世界生靈，多年前的壹次意外，讓我們降臨到這裏。”
　　他擡頭看著眼前虛無，眼神微微渙散，陷入回憶之中，“我與蕓娘的故鄉，是壹個與神魔之地截然不同的世界，那裏沒有仙魔道法，也沒有妖魔鬼怪，而是走上了另外壹條進化道路，我們稱之為科技。”
　　“妳能想象，壹群脆弱如螻蟻的生靈，同樣可以上天入地，在海底探險，甚至是遨遊九天嗎？科技之路走到盡頭，各種恐怖殺傷性武器相繼出現，威力強悍無匹，同樣可以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
　　“最初抵達神魔之地時，本座與蕓娘嚇壞了，好在穿越者的運氣似乎都很好，無意間找到了強大的古文明傳承，成為了所謂的噬神壹族，更擁有逆天的修煉資質。”
　　“我本來以為，這將是類似小說、電視劇中的，壹場華麗的卑微者的逆襲，但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蕓娘和安寧在我最得意的時候，遭遇謀害離我而去。”
　　甩甩頭，西門孤城自嘲壹笑，“跑題了，想來妳對這些事情，是沒什麽興趣的，我們進入正題吧。”
　　“當年我與蕓娘進入神魔之地的坐標，是在壹處可怕秘境之中，那裏存在著壹只黑洞，連通著外面的世界。”
　　“但有壹點，我要認真警告妳，本座後來為挽救蕓娘、安寧，本座並非沒有動過與妳相同的念頭。所以，後來我又壹次，踏入那只黑洞中，可那次我運氣很不好，進入後不久，便遇上了壹頭可怕妖獸，若非壹股吞噬力量突然爆發，將它拉入空間亂流之中，本座早已葬身其中。”
　　秦宇眉頭緊皺，沈聲道：“這只黑洞不止連通著妳原來的家鄉？”
　　西門孤城點頭，“正是如此，進入神魔之地的黑洞，僅是其中壹個出口。我之後又小心嘗試了幾次，最終確定這壹處黑洞，能夠連通多個世界，當年能夠安然進入神魔之地，只能算是運氣好。”
　　“秦宇，相信我，黑洞所連通的世界，其中絕大部分都恐怖無比，甚至我在黑洞中，通過扭曲崩潰的空間，看到了壹處處絕滅之地，有的火焰滔天，有的遍布恐怖妖獸，有的世界甚至本身就處於崩潰狀態，壹旦不小心被吸入其中，結局十死無生！”
　　秦宇臉色陰晴不定，壹切若都如西門孤城所言，踏入黑洞之中，便等於壹只腳踏入鬼門關。可除了這壹處黑洞外，他根本找不到別的辦法，離開神魔之地踏入外面的世界。
　　這似乎成了壹個死結？
　　西門孤城認真道：“秦宇，本座希望妳能考慮清楚，如果能有其他方式，最好不要踏入這處黑洞。”
　　秦宇微怔，這句勸誡之言，點破了他如今的處境。
　　除了這處黑洞，他找不到別的方式，能夠踏出神魔之地。
　　換言之，就算真的有，又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去尋找呢？
　　十年，二十年，又或者更久？
　　施展余燼飛灰秘法後，他能有幾個十年？
　　深吸口氣，眼中焦慮、仿徨、不安全部散去，閉目再度睜開後，其內壹片安靜。
　　安即沈穩，不起波瀾。
　　靜是冷靜，心思通透。
　　既然後退無路，便只能邁步前行，敬畏也好恐懼也罷，不會有半點幫助，只能讓自己死的更快。
　　西門孤城嘆氣，“看來，本座終歸沒能，讓妳改變心意。”
　　秦宇淡淡道：“西門，我的狀態妳知道，根本沒有時間去耽擱。”
　　西門孤城點頭，“既然妳已經有決定，本座會帶妳前往，不過在這之前，妳最好安排妥當壹應事務。”
　　秦宇道：“這兩日已經在安排，明日妳我便可動身。”他起身，邁步向外行去，走到殿門口停下，沒有回頭，“明日若我出現意外，壹切便請妳多加關照。”
　　大步而去。
　　西門孤城眼底露出壹絲欽佩，若非為了寧淩，秦宇有大把時間休養傷勢，以他表現出的資質，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屆時水到渠成，自然就能踏出神魔之地，可謂十拿九穩。
　　可如今秦宇卻走了壹條，兇險無比的道路，這條路沒有光明，也看不到半點未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
　　秦宇此刻正被情所困，當日搪塞過去後，幽姬沒有再多問，可她的憂慮從未消失。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不可能瞞著她，但這對幽姬而言，未免太過不公平了。
　　“唉！”
　　心頭壹嘆，秦宇推門進入大殿，既然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便只能如實的告訴她了。
　　擡頭看向殿中，與幽姬視線接觸，她正在擺放碗筷，殿中侍女被打發下去，如今只有她壹人在。
　　“陛下來了，快入席吧。”
　　柔和笑著過來，讓秦宇落座，幽姬略帶忐忑，“這些菜雖然找人幫忙在旁邊看著，但每壹道都是我親手做的，如果味道不好的話，希望陛下能夠包涵。”
　　秦宇微笑，“妳親手做的菜，我壹定要多吃些。”
　　提起筷子，在幽姬緊張眼神中夾了幾口，咀嚼幾口咽下，秦宇豎起拇指，“味道很好！”
　　雖然有些誇大，但除了菜色不太好看外，味道真的可以。
　　幽姬笑容燦爛，“陛下滿意就好。”
　　她坐在旁邊，幫秦宇斟酒、取菜，自己偶爾吃上兩口，眼神極少離開秦宇的面龐。
　　盡管沒人開口，可此刻大殿中的纏綿不舍，格外的清晰。
　　酒足飯飽，拍了拍肚子放下碗筷，幽姬已經泡好茶，雙手奉到面前。
　　接過來喝了幾口，秦宇道：“妳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幽姬微微低頭，“陛下這兩日長去查閱典籍……妾身如今執掌著聖皇宮部分權限，忍不住查看了壹下，請陛下恕罪。”
　　秦宇拉住她，“是我對不住妳，但這件事……”
　　“妾身明白。”幽姬打斷他，“盡管我希望能夠與陛下，長長久久的廝守在壹起，但我同樣清楚，讓您放棄寧淩，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妾身不求壹切，只希望您能記住，在神魔之地中有兩個女人，壹直在等著您，請陛下壹定壹定保重自己。”
　　第二日，沒有任何人知曉，秦宇、西門孤城悄然離開魔道小世界，聖皇宮隨之封閉，對外宣布聖皇陛下傷勢未愈，將開始長久的閉關修煉。
　　……
　　天地之間陸地疆域遼闊，可無盡大海覆蓋的面積，卻又遠遠大於陸地。億萬歲月，歷經桑海桑田，現今的茫茫海域，久遠歲月之前，或許便是壹片人煙茂盛的大陸。
　　西門孤城當年進入神魔之地的空間黑洞，原本在壹座巍峨山嶽之巔，如今卻深藏汪洋之中。
　　晴空萬裏，幾只展翅翺翔的海鳥，突然間似乎受到驚嚇，猛地拍打翅膀飛向遠方。
　　下壹刻，空間扭曲中，西門孤城、秦宇兩人邁步走出。
　　低頭看了壹眼海面，西門孤城聲音低沈，“我們到了！”
　　拂袖壹揮，海水瞬間從中分開，像是在大海之中，撕開了壹條深不見底的深淵。
　　秦宇點頭，“走吧！”
　　咻——
　　咻——
　　兩人瞬間飛入其中。
　　海水不斷向兩側分開，“轟隆隆”聲勢驚天動地，來自頭頂方向的光線越來越弱，周邊逐漸陷入黑暗。
　　但對世間至尊者而言，單純的黑暗毫無意義，他們能夠清楚的看到，海下的壹切。
　　嘩——
　　海水突然破開，壹頭海中巨獸鉆出來，口中咆哮，“這裏是至尊者大人的領地，任何人不得進入！”
　　恐怖氣息剎那爆發，竟比壹般的劫仙境，都要強橫許多。
　　西門孤城停下，擡手五指間出現壹道符文，在黑暗之中釋放著，淡淡的幽藍光芒。
　　巨獸氣息瞬間收斂，龐大身軀趴伏下去，聲音恭敬無比，“卑微的守衛者，參見至尊者大人。”
　　西門孤城淡淡道：“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妳竟然還守在這裏。”
　　巨獸道：“大人的意誌，我此生都將遵守，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西門孤城點頭，“很好，妳便帶路，送我們去妳守衛的地方吧。”
　　巨獸低吼壹聲，搖動巨大的尾巴，撕開海水呼嘯潛向海底。
　　迎著秦宇的眼神，西門孤城道：“這頭巨獸，名字叫做鯤，是我在黑洞中無意救下，它為了報答，主動守在這裏。很多年了，本座也沒想到，它依然還在這裏。”
　　秦宇目光微閃，突然道：“鯤，妳從黑洞中活著出來，裏面究竟有何兇險？”
　　巨獸扭過頭，巨大眼珠盯著秦宇，“妳要進入黑洞？”
　　秦宇點頭。
　　巨獸冷笑，“至尊者大人當年都是九死壹生，妳如果進去，必死無疑！”
　　西門孤城低喝，“放肆，不得對魔皇陛下無禮……魔皇，是與本座同等的存在，絕對實力甚至還在本座之上。”
　　鯤急忙低頭認錯，卻依舊道：“我說的是實話，如果魔皇是您的朋友，您應該阻攔他的。”
　　秦宇道：“鯤，不如我們打個賭，若我踏入黑洞後不死，妳便給我未來的孩兒當個坐騎，如何？”
　　鯤呆了壹下。
　　秦宇大笑，“不說話，本座便當妳默認了，西門替我們做個見證。”
　　鯤：……
　　天見可憐，它沒壹點想答應的意思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