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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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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少年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寨門還未真正建成,看著有些破落,邵小黎立在門口,看著後方馭劍而來的落拓男子,尚有些懵。
  胖乎乎的血羽君還被綁在劍上,可憐巴巴地看著邵小黎。它的姿勢有點像是烤雞。
  聽到盧元白這個名字,血羽君覺得有點耳熟,壹時間卻也想不起來是誰。它眼睛向後瞄著,看著來者是何方神聖,心中祈禱著別是過去的仇家。
  薛尋雪也停止了對於血羽君罪刑的審判,回過頭看向盧元白,怒目而視。
  盧元白穿著壹身標準的劍服,不知是不是氣質的緣故,那身幹凈的劍服看上去卻是臟兮兮的,他頭發有些亂,還沾著碎草和葉子,背上背著的劍看上去也平平無奇。
  他被薛尋雪的目光震懾在了五步開外。
  盧元白沒敢前進,他壹手叉腰壹手握拳,瞇眼看著眼前初具規模的部落,呲著牙,神色震驚。
  “這……這真是妳的私宅?四峰這麽窮,妳哪來的錢?”盧元白很是震撼。
  接著,他註意到了立在門口的少女,少女的容顏被薛尋雪微擋了些,絕世的風采卻像是無形的劍氣,入目之時宛若光入秋水,照見孤鴻。
  “這位是……”盧元白看著她們都是紅衣,壹個可怕的想法浮了上來:“這位不會是峰主的私生女吧?”
  “我讓妳滾!”薛尋雪的怒意徹底爆發了。
  她匣中劍轟然出鞘,化作流光飛至身前,五指壹抓,周遭林葉皆震,劍鳴清亮好似蟬聲,薛尋雪向前壹步,身子前傾間,問雲劍向前斬去,劍意既大氣磅礴,壹往無前,又如雲離散,難覓仙蹤。
  盧元白臉色微變。
  當初天窟峰中,他乍然顯山露水,孤身壹劍攔截紫天道門道主,其後又出劍峰頂壹人連戰數位長老,最後從陸嫁嫁手中接任峰主之位,可謂名聲大噪。
  但他相比其余峰主,終究是年輕人,境界偏低。此刻薛尋雪是真被觸怒了,壹劍不留余力,盧元白難以抵擋,被劍逼得步步後退,直至飛了出去。
  邵小黎看得莫名其妙,心想都是壹宗中人,何必下這樣的手?
  血羽君瑟瑟發抖,它慶幸剛剛那壹劍沒有用綁著自己的劍砍,要不然估計自己毛都要掉光了……它戰戰兢兢地回頭,看著盧元白消失的身影,倒是有壹種同道中人的感覺。
  “好了,清靜了。”薛尋雪收回了劍,道:“繼續說正事吧。”
  見識了薛尋雪真正出劍,血羽君更加呆若木雞。
  這……邵小黎現在是什麽境界來著,是不是對手啊……
  邵小黎看著薛尋雪,贊了壹句:“峰主好劍法。”
  薛尋雪笑了笑,問:“這只紅頭雞真是妳養的?”
  邵小黎慢條斯理道:“這是我們部落的光明神,品性善良,深得大家的愛戴,它與峰主之間,想來是有什麽誤會,還望峰主可以與我心平氣和地聊聊。”
  “嗯,這只雞也沒真做什麽惡事,要不然我早已將它壹劍誅滅了。我觀邵姑娘品性不錯,妳若願做擔保,我可以放了它,只是妳以後要嚴加管束。”薛尋雪認真道。
  邵小黎松了口氣,先前看她那壹劍,還以為她是不講理的人,現在看來講不講理應是分人的。
  “多謝薛峰主。”邵小黎平靜回禮。
  薛尋雪道:“只是妳們是誰,這光明神的稱呼又是怎麽回事,還是希望邵姑娘能與我解釋清楚。”
  “嗯,薛峰主進寨子壹敘吧。”邵小黎說。
  薛尋雪看著手中的獨腳紅頭雞,又看了看她身後連綿的新房子,忍不住問道:“邵姑娘是北邊遷過來的麽?他們稱妳為陛下,姑娘過去是某個國的國君?”
  邵小黎才想說話,那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血羽君,妳是血羽君?”
  先前被斬飛的盧元白又飛了回來,他這次退到了二十步開外,不敢冒進,只盯著那頭紅鳥,神色震驚。
  血羽君眼睛壹亮:“妳聽說過我?”
  “是聽說過。”盧元白道:“當年有壹妖雀,禍亂趙國皇城,與巫主數戰,摧垮城墻無數,最後不知所蹤,此雀名為血羽君,兇名盛於壹時,被列為南州十大惡獸之壹。”
  血羽君聽著,不由想起了自己初出江湖時的慷慨歲月,心血沸騰間又有滄桑之感。
  它感嘆道:“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還有人記得本君的光輝過去。”
  盧元白沈默片刻,有些尷尬道:“我的意思是,就妳這鳥樣也想冒充當初叱咤風雲的血羽君?”
  “……”血羽君低下頭,看著自己被捆起時繩子勒出的肥肉,壹時無從反駁。
  唯有邵小黎好奇道:“妳以前這麽有名?”
  血羽君感慨道:“陛下別誤會,我棄暗投明很多年了……”
  薛尋雪聽得頭痛,道:“盧元白妳先別插嘴,妳在門外候著,等我與邵姑娘談完,再說妳的事。”
  盧元白不滿道:“我也是四峰峰主之壹啊,守護南州安危也是我的職責,為何獨獨要趕我走?”
  薛尋雪嘆氣道:“要不是陸嫁嫁讓人拐跑了,輪得到妳做峰主?”
  盧元白道:“時也命也,有本事妳去怪寧長久,怪我做什麽?”
  薛尋雪冷笑道:“寧長久是四峰的大恩人,他與陸嫁嫁亦是情投意合,大家雖有微詞,卻大體還是祝福的,呵,妳看看人家,壹個外門弟子將四峰最漂亮的峰主勾走了,再看看妳,明明貴為峰主,來我峰勾引弟子不說,還天天吃閉門羹,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盧元白聞言,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他被戳中痛處,捂著胸口,神色苦澀。
  “妳!妳欺人太甚!”盧元白心存僥幸,道:“宛琴明明是喜歡我的,是妳從中作梗!”
  薛尋雪嗤笑壹聲,道:“算了,實話與妳說了吧,宛琴私下與我說過,要我幫她和妳挑明,我念在妳好歹是峰主,給妳些面子,壹直沒與妳說。”
  盧元白如遭電擊。
  薛尋雪出了口惡氣,心情好了些,轉身望向邵小黎,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邵小黎輕輕點頭,猶豫之後還是問:“薛峰主與寧長久很熟麽?”
  她不敢直說寧長久就在此處,生怕遇見的是老大當初得罪的人。
  薛尋雪搖頭道:“並不熟,寧長久與我們不是壹個峰的,他是陸嫁嫁峰下的弟子,當初與盧元白倒是挺熟的。怎麽,妳也知道寧長久?”
  邵小黎點頭道:“我與寧公子有過壹面之緣。”
  薛尋雪也未生疑,道:“寧長久可是我們這的傳奇人物,人盡皆知。”
  邵小黎小心試探道:“可以與我講講寧長久的故事麽?”
  薛尋雪有些為難,因為她知道的確實不多,倒是還沈浸在悲傷裏的盧元白舉起了手,道:“我……我來給妳講吧。”
  盧元白站直了身子,回憶起來,道:“當初這小子初來峰裏的時候,雖然整天板著壹張臉,看著無欲無求,但我早就感覺到他圖謀不軌了。”
  “圖謀不軌?圖謀什麽?”
  “當然是圖謀陸嫁嫁啊,唉,我觀其談吐,就覺得他不像是普通弟子,悄然入宗,扮豬吃老虎,又帶了個嬌俏師妹,假裝自己是正人君子。陸峰主心善溫柔,未設防備,就被他趁虛而入了啊。”
  “休要胡言亂語,寧長久不是這樣的人。”
  “嗯,我也覺得老大不是這樣的人……”
  “老大?”薛尋雪與盧元白皆壹驚。
  邵小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補救壹下,卻發現身後的人群壹下子安靜了。
  咳嗽聲在身後響起,少年透著虛弱的話語傳了過來。
  “老盧,妳對我的認知,還真是透徹啊。”
  邵小黎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回頭,寧長久白衣墨發的身影壹下子撞入了眼中。
  薛尋雪也楞住了,她望向了宅子裏走出的少年,壹時間竟沒能認出他是誰。
  最吃驚的還是盧元白,他楞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確認對方的身份。
  “老大,妳醒了……”邵小黎壹時語癡,不知說什麽,就說了句廢話。
  寧長久微微壹笑,道:“嗯,醒了。”
  “寧長久?”盧元白懷疑自己在做夢。
  寧長久走到邵小黎的身邊,揉了揉她的發,望向了盧元白,笑道:“盧師叔,好久不見啊。”
  ……
  幾人來到了寨子裏。
  “我先前那些話只是玩笑,妳別放在心上啊。”盧元白正經了些。
  寧長久道:“妳說得也沒錯啊。”
  盧元白微驚:“難道妳當初入峰真是這個原因?”
  “我也是開玩笑。”寧長久淡淡笑著,問:“許久未見了,盧師叔也老大不小了,不知成親了沒?”
  薛尋雪噗嗤壹聲笑了起來,盧元白楞在當場,苦笑道:“妳小子還是老樣子,壹見面就尋師叔開心。”
  薛尋雪譏諷道:“還不是妳自己太劣跡斑斑了。”
  寧長久道:“也不必這麽說,有些人在太平時候就是個活寶,但在亂世時卻能站出來當英雄,當初四峰之變後,我就篤定盧師叔是這樣的人。”
  盧元白拱了拱手,“寧兄弟謬贊了。”
  寧長久看著兩位故人,眉目含笑。他的氣質卻透著壹種無名的清冽,黑與白皆顯得純粹,像是壹副筆鋒簡約的畫。
  薛尋雪與盧元白看著他,心中都閃過了兩個字:“仙人。”
  寧長久道:“兩位進屋子坐吧。”
  薛尋雪與盧元白對視了壹眼,來到屋裏。
  寧長久將發生的事簡單地交代了壹下,隱瞞了有關師尊和神主的事,只說是遇到了強大無比的敵人,然後他們慷慨激昂地將敵人擊敗了。
  即便如此,薛尋雪與盧元白皆聽得驚心動魄了。
  他們未曾想到,這個部落的人,竟是從深淵之下來的。
  “對了,陸嫁嫁呢?她怎麽沒有與妳在壹起?”薛尋雪問。
  寧長久道:“嫁嫁尚在中土,與小齡師妹在壹起,沒與我同來。”
  薛尋雪點了點頭,她端詳著壹旁傾國傾城的年輕女子,若有所思。
  盧元白看著邵小黎,心中也替陸嫁嫁感慨了壹番。
  寧長久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面色虛弱。
  邵小黎道:“老大才剛醒,待客不便,若沒有其他事,兩位先回吧。”
  “不回諭劍天宗看看麽?”薛尋雪問。
  寧長久道:“今日不了,等我身子調養好了,再回來看看。”
  “妳修行悠著點,這般年輕撈壹個紫庭境,已殊為不易了。”
  “嗯,想來寧兄弟應該也有紫庭八樓的水平了。”
  “八樓?妳當紫庭境是大白菜麽,哪可能漲這麽快?”
  寧長久笑了笑,道:“確實沒有八樓。”
  邵小黎看著老大越發蒼白的臉,自作主張送客了。
  盧元白與薛尋雪猜到他或許有難處,並未追問,邵小黎將兩位客人送走,屋內清靜了許多,邵小黎再回來時,寧長久依舊靠在椅背上,雙手攏袖,眉目安靜。
  邵小黎輕輕掩門。
  寧長久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邵小黎壹襲紅裙,似被他目光定住了,立在原處,有些拘謹。
  明明才分別兩載,時間卻像是過去了千年,邵小黎比之十七歲時高了壹些,身子愈顯修長,清恬的容顏上皓齒丹唇明艷,紅裙勾勒出的輪廓亦是玲瓏凸浮,她散著長發,身子散發著青春獨有的風韻,宛若壹朵從洛河中捧出的白蓮,卻以朱筆丹砂勾勒,令其顯得古艷,好似畫中走出來的女子。
  千年前的洛神與如今的少女,似在冥冥中重疊了。
  風鈴聲響起。
  寧長久恍惚回神。
  邵小黎借著鈴聲平復了些心緒,她在寧長久身邊坐下,尚有些拘束。
  “小黎,這些天多謝妳的照顧了。”
  “老大哪裏的話,與我客氣什麽?”
  “我睡了多久了?”
  “嗯……有半個月了。”
  “這麽久了啊……期間我有醒過麽?有什麽大事發生嗎?”
  “大事是沒什麽。但半個月裏,老大是醒過幾次的。”
  “嗯?我有說什麽嗎?”寧長久好奇道。
  邵小黎目光閃爍,咕噥道:“沒說什麽。”
  兩人簡單地說著話,距離離得很近,中間卻像是隔著什麽。邵小黎覺得,此刻的寧長久像是真正的仙人,與他們之間存在著隔閡。
  邵小黎問:“老大睡了這麽久,有做什麽夢嗎?”
  “做夢啊……”寧長久回憶道:“確實做了很長的夢了。”
  他將自己的前世完整地看了壹遍,清醒之後雖無法記得全部內容,但大體的輪廓已經清晰了。
  十四歲那年,他和姮娥在村子裏結拜成了夫妻。
  所有的村民都立在他們身後,他們曾是他與姮娥的學生,同樣也是他們的老師,他將文明的種子散播到了大地上,再見之時雖已是秋風如殺凜冬迫近,但人間薺麥卻亦已生機勃勃,他們昂首挺胸,對抗著秋的肅殺,也鑄成了高高的墻壁,壹同面對將要來臨的風雪。
  他與姮娥在鐵壁中走了出去。
  寧長久不確定自己與姮娥究竟有多少感情。
  記憶中姮娥是壹個簡單到孤單的人,她的性格清冷得幾乎涼薄,對人不親近也不疏遠,她的儀容是靜的,身軀是冷的,就像是天上真正的月亮。
  從常曦開始,她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所以哪怕月宮與太陽國並居天上,帝俊與她也鮮有往來。
  月宮萬年清冷,只照人間幽色。
  可就是這樣的人,在外神入侵塵世之後,她第壹個離開了月宮,前往了人間。
  月神是溫柔的,她為所有生靈在夜深人靜時編織了數千年的夢,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踐踏自己的夢,人類在靈智初開時便奉月為神,他們頂禮膜拜著天上的月亮,為她燃起了無數青煙香火。
  這些香火不可能傳達到月宮,但她是收到了他們的心意的。她將這份心意視若琉璃珍寶。
  月神雖也強大,卻終究不敵聯盟之後的六神,被逼至昆侖山下,身負重傷。瀕死之際,有壹支金鳥神箭觸破昆侖神柱,橫亙在她面前,神箭斜插在地,箭上立著壹個白袍的影,影子散發著金光。
  月亮是不能自己發光的,點亮她的是太陽的光。她承受這種光數千年,無比熟悉。
  帝俊救下了她。
  帝俊射在人間的金箭生出靈性,化作了後來的金烏。
  常曦為他所救,心懷感激,卻也不知如何表達,他同樣沒有挾恩求報,彼時暗主籠罩世界,羲和留下守國,帝俊與她回到人間,上演了後來的故事。
  羿和姮娥是他們第二世的故事。
  寧長久原本以為,他們的第二世應是有著感人肺腑的曲折,但塵封中的歷史所彰顯的畫面,卻只有曲折。
  那是塵世第壹次陷入這樣的混亂,他們負劍出山,與天地為敵,是萬靈眼中最耀眼的俠侶,註定譜寫下山與海的詩歌。
  但事實上,他們連話都很少說,這卻也並非生疏,他們有著獨特的默契,無需言語,便能明白對方的所思所想,在那個魔神逐鹿的時代裏,他們殺死了許多強大到不可壹世的古神。
  這些古神任何壹個都有可能成為以後的神主,它們的風雲與浪在還未掀起之際就化作了劍下的白骨。
  寧長久記不起多少具體的細節了,他只記得姮娥負責鉗制敵人,而他負責斬首,壹個個巍峨的身軀在眼前轟然坍塌,身首異處。
  姮娥在殺人的時候沒有表情,他也是。
  若沒有暗主的插手,他們或許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成為千古流傳的兩尊大神。
  可敵人還是太過強大了。
  太初六神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暗主力量的饋贈,以鹓扶為主導的圍獵馬不停蹄地開始,他們被壹路追殺,追殺的路上,堆積的骸骨連成了世上最長的山脈。
  六神被他們陸續擊潰,然後在其他陰謀中自相殘殺,以鹓扶為首的古神卻死咬著他們,如附骨之疽,將他們壹路逼到了最初的村子外。
  村子已經空了,只剩下壹位村長。
  村長不是老人,而是壹個容貌中性的年輕人,他的胸口有個血窟窿,他攥著壹顆火丸,遞給帝俊。
  “這是最後的火種。”他說。
  村長奄奄壹息。
  羿接過了火種,他與姮娥有著壹段簡單的對話。
  “妳遠比我強大,妳吃了它吧,沒有太陽,月亮只是終年黑暗的石頭罷了。”
  “不,我沒有辦法服下它。”
  “為什麽?”
  “羲和已經死了,我的家早已被荒河龍雀占據,我即使離開又能去哪裏?妳的月宮還在,那是最後的凈土,妳可以回去,也有機會回來……茫茫太虛,我已是孤家寡人了。”
  “我沒有辦法戰勝它的,這份希望給我,我怕我讓妳失望。”
  “不會,我相信妳……對了,妳愛這個人間嗎?”
  姮娥不知他為何忽然問這個,她看著滿目瘡痍的大地,目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堅定:“愛。”
  說話時她檀口半張。
  羿抓起火種,閃電般送入了她的口中,姮娥想要說話,他以指緊抵了她的唇,道:“這是世上最後的火種,讓妳背負這樣艱巨的使命,是我自私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計劃,就叫火種計劃吧,獵國已經失敗,但火種必須延續下去。”
  姮娥吞下了火種,她堅定地點頭,答應了他。她身軀不自主地變輕,向著天上飛去。
  羿張弓搭箭,口中哼唱著什麽,那是姮娥曾經寫的詩,她只聽到了最後壹句。
  “我願意相信這裏依舊很美,只是我的眼睛已傷痕累累……”
  箭與她壹同升空。
  他們背對著村子,所以只有‘村長’星神看到並永遠記住了這壹幕,後來也是他將這個故事改編,取名為姮娥奔月,悄無聲息地流傳到了世間。
  人類最後的火種不在人間燃燒,而是到了月亮上。
  羿再無顧忌。
  他壹生經歷了許多至痛,最痛苦的壹次莫過於射殺九日。
  這壹世的苦痛走到了盡頭,他向著外面鐵桶般的古神沖了過去,疲憊的星神站在空空蕩蕩的村子裏,為他獻上了最後的‘生命’祝福。
  他拄刀而死,屍骸如鐵。
  但他的神魂卻逃逸了出去。
  他肉身的消亡與太初六神的自相殘殺宣告著太初神戰的結束,接著,十二神國陸續在天國構築,萬靈又開啟了長達千百年的神國之爭。
  鹓扶是第壹位登上神主之位的人。
  此間千年,羿的神魂又在生命的祝福下,輪回轉生了數次,但每壹次都會發現並斬殺,他活得最久的壹次,也只有二十八歲,最年輕的壹次則是七歲,那時候他才第壹次學會使用弓箭。
  殺他的操刀者壹直都是鹓扶。
  ‘生命’耗盡的最後,他又作為某壹個部落的英雄,來到了戰場的前方,張弓搭箭,指向了鹓扶的投影。
  彼時鹓扶神國,舊的神官不幸在諸神爭位的亂世裏重傷死去,天君隨著鹓扶壹同下界殺人,他的身邊帶著壹個極美的小瓷人,小瓷人偷偷地看著敢像神明張弓搭箭的少年,默默記住了他的容貌。
  張弓者毫無疑問地被殺死,他比想象中弱無數倍。
  小瓷人離去時回頭看了壹眼,她看到壹只猿猴躲在遠處,目呲欲裂地盯著這裏,那只猿猴看著很有靈性,卻也僅此而已了。沒有人太關註什麽。
  很多年後,壹頭神猿出世,鑿山破海,奪得神主之位的故事已是後話了。
  安靜的屋子裏,寧長久閉著眼。
  邵小黎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長時間地陷入安靜,並未打擾。
  寧長久回憶著自己最後的畫面。
  那白衣的少年背對著他,戰刀刺穿了他的軀體,他卻不願倒下。蒼龍爭霸的年代還未過去,他風塵滿面,手中長纓猶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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