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去吧，我雄心勃勃的學徒

　　獵犬之家。
　　繼夏玻萊喊聲後，哈瑞克聲音緊跟著就響起來。
　　“噓～輕點！羅森正在畫畫呢，別打擾他。”
　　夏玻萊卻壹點不見收斂，‘噔噔噔’跑上樓梯，壹邊跑壹邊喊。
　　“羅森～今天先別畫了，有非常重要的事！”
　　急促的腳步聲、略顯顫抖的嗓音，顯示夏玻萊正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
　　連賣畫換錢都比不上的重要事情，恐怕也只有壹件了。
　　羅森慢條斯理地放下畫刀，擦幹凈手上沾染的顏料，又脫下被染成花布般的圍兜，再端起茶杯，美美地抿了壹口。
　　‘哐當～’
　　夏玻萊奔到了門口，前腳猛壹頓地，來了個略顯狼狽的急剎車。
　　羅森將茶杯放回桌子，笑問：“奧米西亞女士要召見我們了嗎？”
　　“不是……啊，對對對，我姑媽派使者給我送信，讓我今天下午茶時間去望月花園見她。”
　　“對了，姑媽還著重說明，要我帶上妳壹起去呢。”
　　夏玻萊嘿嘿笑著，黝黑的圓臉上滿是得意：“終於實現承諾了，總算是松了壹口氣。”
　　羅森也挺高興，但此刻的他，早已經不是剛離開白馬鎮的無知學徒。
　　得益於瑟蘭迪斯的傾心教導，他的術法知識壹日千裏，堪比低階正式法師。
　　他在銀月堡也闖出小小的名頭，不管名聲是好是壞，但總算是壹號人物。
　　雖然還有許多不足，但日子總體還是充實愜意的，自然就不會整日希冀著改變，此刻面對銀月堡領主的召見，也就能保持平和的心態。
　　他微笑道：“大叔，妳早就已經實現承諾，為我找到了壹個非常出色的導師呢。”
　　這麽美麗可人又精通術法的導師，他可舍不得換。
　　夏玻萊卻連連搖頭，他拿過茶杯，也不管是羅森剛剛喝過的，‘咕嚕咕嚕’喝了壹大口，又拿袖子隨意抹了下嘴角。
　　“這可不壹樣。我承認瑟蘭迪斯是個天才，但她終歸只是壹個年輕的中階法師。她的眼界、資源，以及法術修為，都遠遠比不上我的姑媽。”
　　“只要我姑媽看中妳，願意培養妳，那妳就再不用外物費心了，能專心致誌地學習法術，並且每天都有大月術師為妳指點迷津。”
　　羅森點頭表示認可，這就是兼職和全職，普通大學和名牌大學的區別了。
　　如果真能如此，且毫無副作用，羅森自然動心。
　　但奧米希亞伯爵是銀月堡的主人，身系壹城之利益。她的壹舉壹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他羅森壹個毫無根基，沒有貴族血統的強盜之子，哪承受得住這樣的恩榮啊？
　　就算大月術師壹時糊塗看中他，而他不知好歹地答應了，將來恐怕不是淪為其他勢力的傀儡，就是中途夭折吧。
　　他平靜問：“大叔，我能不去嗎？”
　　夏玻萊壹怔：“咦？這樣的好機會妳不抓住？”
　　“凡事皆有代價，我怕惹禍上身呢。”
　　這話就如兜頭澆下的冰水，壹下讓夏玻萊從狂喜中清醒過來。
　　他沈吟了會兒，緩緩點頭：“妳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這事卻推不掉，畢竟我姑媽特意提起了妳。”
　　“是單純對我好奇呢，還是其他原因呢？”
　　“我也不知道。但只要有我在，無論出現什麽意外，我都全力保護妳的安全。”
　　“我知道的，大叔，妳已經全力保護過我多次了。那咱們都好好準備吧。”
　　“好嘞。記得穿上妳最好的衣服，午飯之後，我去陽光小築接妳。”
　　考慮到時間還有不少，羅森便又穿上圍兜，拿起了畫筆，壹邊畫壹邊解釋。
　　“這幅《魔蹄下的白雪新娘》是拉斯特先生花重金預定的，下午就要交稿，我得趕緊畫好。”
　　夏玻萊心情平靜之後，也恢復了正常。他倚靠在門邊，笑問：“重金？有多重？”
　　“大概半斤金幣。”
　　夏玻萊快速默算了下，頓時倒吸壹口氣：“60克朗？還真是夠重的。”
　　見羅森專註畫畫，雖然知道不應該繼續打擾，也很羨慕那個能腳踩美麗新娘的醜陋惡魔，但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絕色畫室名氣越來越大了，但名聲也越來越壞，好多人都說絕色畫室的主人是專門誘人墮落的魔鬼使徒。據說都引起了神殿主祭法奧的註意呢。”
　　羅森畫筆壹刻不停：“會有麻煩嗎？”
　　魔鬼使徒的說法都出來了，他的名聲越來越不堪了啊。
　　夏玻萊想了想：“有我擋著，大問題沒有。可現在卻出現了這麽多流言惡語，就有點不正常了。”
　　羅森立即明白：“有人眼紅咱們的收入了嗎？”
　　“肯定是這樣。”
　　夏玻萊放低聲音，輕聲道：“這段時間，畫室賺的錢也不少了。妳看，咱們是不是該緩壹緩？”
　　羅森心中默算了下，發現他這壹個半月的分成大概有260克朗。
　　不算少，但也說不上很多，而就這樣的收入，就已經差不多達到夏波萊庇護力度的極限。
　　大叔的地位，不夠高啊。
　　被人惦記總不是件好事。
　　稍稍沈吟下，他便道：“大叔，妳說的很有道理。那咱們改成五天壹幅？然後稍稍提升點價格？”
　　夏玻萊嘿嘿壹笑：“是個好主意，那就這麽幹。”
　　他又津津有味地看了會兒，便輕手輕腳地轉身離去。
　　羅森專註其中，不到1小時後，就完成了畫作，如往常壹般呼喚哈瑞克為畫作裝裱，自己則匆匆趕回綠葉城區的新家，為導師準備午餐。
　　雖然雇傭了廚娘，但只要有時間，他都是要趕回去的，因為導師最喜歡吃他做的菜肴。
　　烹飪的活計，他早已經做的輕車熟路。
　　大約半小時後便全部完工，時間也才11點不到，正是安娜時間。
　　共進午餐的時候，羅森說了召見的事。
　　瑟蘭迪斯聽完後，沈思了片刻，說出自己的想法。
　　“毋庸置疑，這是壹個人人羨慕的機遇，它可能帶給妳巨大的榮耀，但壹切收獲都有代價。”
　　“有個問題，我壹直想問妳，並希望得到最真實的回答。”
　　“導師，您問。”
　　“羅森，妳學習法術的目的，是什麽？”
　　頓了頓，她補充道：“超凡之境當然算壹個，但這個目標太遠太遠了，目前只能當做是願景。”
　　羅森心神壹凝，陷入了沈思。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深入想過。
　　許久許久後，他才撥清籠罩在心靈周圍的所有迷霧，看到了深藏內心的真相。
　　“導師，我的確很喜歡術法，時常能從術法中收獲純粹的快樂，但我對術法的期待遠不止於此。我希望它能帶給我自由、尊嚴和榮耀。”
　　“導師，我想獲得渾厚的法力，強大的法術以及非凡的施法技巧。我想攀到黃金之地術法界的最巔峰，成為讓所有人都敬畏的術法大師。”
　　瑟蘭迪斯似乎早就料到這個回答，臉上毫無意外之色。
　　她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
　　“妳的眼裏常常閃耀著翺翔天空的渴望，但妳卻壹直蟄伏著，隱忍著，就像鷹巢中等待羽翼豐滿的雛鷹。”
　　“毫無疑問，妳是極其罕見的術法天才，妳擁有洞察世界深層奧秘的傑出智慧。”
　　“妳還有令所有法師都羨慕的超凡記憶。”
　　“短短不到三個月，妳就已經了解並掌握了壹個正式法師應該掌握的大部分知識，甚至我個人對法術的領悟，妳也全都記牢了。
　　“現在，既然妳已經選擇了前行的道路，作為導師的我，就不能用個人私心和有限的社會閱歷束縛妳了。”
　　“今後，術法上我會繼續指點妳，但未來將走什麽樣的路，就要靠妳自己去闖蕩了。”
　　得到了瑟蘭迪斯的支持，羅森心中大松口氣：“多謝導師。”
　　“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
　　瑟蘭迪斯擡手制止他，面色也變得十分嚴肅。
　　“索菲亞大師當年是光耀北境的絕頂天才，但自從她選擇成為奧米希亞伯爵後，在術法領域上的進步就大大放緩了。”
　　“羅森，妳要記住，這世上壹切選擇，都要付出代價！”
　　“我記住了，導師。”
　　的確要付出代價，但卻是無法避免的。
　　原因很多。
　　比如他這個身體並沒有壹個好父親，壹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
　　再比如想要回報導師的恩情，他也必須去闖蕩。
　　唯有闖出壹片天空來，才能庇護導師，讓她不至於去面對塵世的煩憂。
　　最後，他還錯失了最佳術法啟蒙時間，若不經歷艱苦磨煉，那所謂的非凡施法技巧，就是壹場幻夢。
　　既然已經想明白了目標，那就必須腳踏實地去追求。若站在原地做夢，那夢就永遠是夢。
　　“現在，繼續享用午餐吧。”
　　之後，兩人都默默用餐。
　　吃完後，羅森想了下，回到自己房間，將近段時間存下的所有金克朗都拿了出來。
　　“導師，以後我可能會經常外出。這錢就交給您來打理吧。”
　　錢包鼓囊囊的，壹看就是壹筆巨款，而師徒間也早已不分彼此了。
　　安娜收下了錢袋，如紅瑪瑙般晶瑩剔透的眼眸壹直定在羅森身上，忽然起身，身體探過餐桌，吻住了羅森的嘴唇。
　　這壹回，是安娜第壹次親吻羅森。
　　羅森自然不會抗拒，他主動配合。
　　良久，唇分。
　　安娜伸出粉紅小舌，輕輕舔了下濕潤紅艷的嘴唇，面露鼓勵和期許的微笑。
　　“去吧～我雄心勃勃的學徒啊，張開妳的雙翼，勇敢追尋妳的目標吧。”
　　羅森站起身，認真對導師行了個下位法師禮，正要轉身出門，就聽見院外傳來馬蹄和車輪的聲音。
　　夏玻萊聲音傳來：“羅森，準備好了嗎？”
　　“來啦！”
　　他對桌邊的佳人揮手告別，大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陽光照耀，如暖流撫身，城市的喧嘩也撲面而來，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術法如此精彩，塵世如此妖嬈，壹下就沖盡了羅森心中對安逸生活的淡淡不舍。
　　院門口，夏玻萊見他身姿筆挺，壹身藏藍色的得體正裝，就如壹把出鞘利劍。
　　而在那張正快速長開的臉龐上，壹雙如深海大洋般深邃的墨藍色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其中似乎隱藏著無盡的奧秘。
　　壹時間，他神為之奪，忍不住大聲贊嘆：“真是個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