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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論 by 流蘇
2025-3-5 20:51
醫院病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靠在床頭,擡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架,兩條金色的防滑鏈隨著她低頭審閱的姿勢搖曳,雖然年過古稀,整個人卻拾掇得壹絲不茍,足以壹窺年輕時的端莊氣韻。
她的身邊,少年手中的水果刀嫻熟地自果皮上削開,長長的果皮直直墜在下方的垃圾桶裏。
老人看完最後壹頁文件,簽署上自己的名字,交到壹旁等候多時的秘書盛佑手中。
與此同時,少年也完成了手中的作品,修長的食指與拇指夾著蘋果舉至眼前,檢查了下是否有遺漏的果皮,而後放到壹旁的盤子裏,用刀切成適合入口的數瓣,插上牙簽。
他站在窗邊,身姿挺拔,襯衫自幹凈的後領貼合著背脊流暢的弧度收至腰線,雖然擺脫不去疏淡的少年氣,卻又別有壹番與年齡不符的沈穩。
“都說了,不用妳親自來削,傷了手怎麽辦,叫護工就好了。”老人嘴上雖是這麽說著,卻欣慰地接過少年遞來的串著牙簽的果肉。
淩清遠微微抿起嘴角,“這怎麽壹樣,我臨時趕來什麽都沒帶,給奶奶削個蘋果總是做得到的。”
被他稱作“奶奶”的周玉嬋笑得瞇起了眼,對眼前這個孫兒的贊許早就無以復加,孝順懂事,樣子好,氣質也是上乘,最關鍵的是頭腦應該是淩家年輕壹輩中最出挑的那個,淩家百年能讓她看到這麽壹個男丁,她已經死而無憾了,就是她那幾個在商場賣力打拚的兒子,她都沒這麽滿意過。
“其實奶奶的身體也沒什麽大事,都是妳爸媽大驚小怪把妳叫來,妳看我這檢查了壹下不是好好的嗎?”周玉嬋在孫兒的服侍下慢慢咀嚼掉口中的蘋果,而後又道,“不過奶奶也是怪想妳的,妳說妳都壹個多月沒來看我了……”
淩清遠輕眉壹挑:“奶奶,我上星期剛去本家看過妳,可別冤枉我啊。”少年的爽朗的笑意漾開,眉眼彎彎帶起了壹抹暖意。
“哪裏有,妳上上個月來看我的,還以為奶奶真的老糊塗了?”周玉嬋故意攢眉瞪她,“是不是嫌棄奶奶那兒太靜不想來了?”
聞言淩清遠的目光和病床另壹頭的盛佑對上,後者對他微微頷首,使了個眼色。
淩清遠擡眉想了想,恍然大悟:“是我記錯了,這個月考試太多,腦子有點不夠用。”他可憐兮兮地點點自己的太陽穴。
周玉嬋心疼得緊:“哎妳爸媽都怎麽照顧妳的,學習這麽辛苦還不多給妳補壹點,上個月澳洲那邊來的藍鮑魚和花膠什麽的回頭我讓妳盛叔都送妳那兒去,妳自己留著吃,可別讓妳爸媽給貪了。”
“奶奶……”淩清遠握著祖母的手,似乎躊躇了許久,又問:“可以給姐姐留壹點嗎?”
“妳姐姐?”周玉嬋似乎在大腦裏搜尋這個名字,但是許久也沒對上號。
“就是思南姐姐。”淩清遠悄聲提醒,“二叔伯帶走的那個。”
“嘖,別跟我說妳二叔伯。”周玉嬋又接過淩清遠遞來的壹片果肉:“妳那個姑姑都是跟他學的。”
“不提不提。”淩清遠頓了頓,“不過奶奶到現在也記不得姐姐什麽樣,之前不是說想見見?”
“有嗎?我有說過?”周玉嬋對這個孫女並沒怎麽上心,年輕時淩家重男輕女,這個孫女又被傳克死了她的丈夫,她著實對淩思南沒什麽好感,但也不到厭惡的地步。自她滿月宴害得丈夫心臟病突發去世之後,她也就再沒見過她。
老實說,也得虧周玉嬋對丈夫沒什麽感情,而且丈夫死後她過得滋潤許多,不然以周玉嬋年輕時的厲害手腕,淩思南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不過人年齡大了,看事看物的角度也變了,很多東西都和從前不同,也看淡了,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更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多壹個孩子多壹分天倫之趣。
“當然有啊。”淩清遠的薄唇壹掀,“奶奶光說我把妳忘了,妳對我說的話妳也忘了。”說完似乎又想起什麽,補了壹句,“姐姐長得和我有些相似,有人說比我好看。”
“那我倒是要見壹見了。”周玉嬋忽然來了興趣,“我倒是要看看有誰能長得比我家乖孫還漂亮。”
又是壹頓客套家常後,淩清遠和淩家的董事長特別助理盛佑退出了病房外。
少年純然的神情幾乎在瞬間就換了壹張臉,冷靜得不像話。
兩人以同樣平穩的步伐在醫院的走廊上行走,他先啟口問:“所以是怎麽回事?”
“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發現倒在起居室,現在還在做進壹步的CT檢查,不過近期的癥狀確實加重了不少。”盛佑胳膊夾著帶來的文件,“估計這壹兩個月內就要召集律師處理公司的後續了,不過之前的那份基金已經公證過,妳不用擔心。”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淩清遠安靜地說道,“她對我很好。”
盛佑扯了扯嘴角,“董事長對妳確實特別,淩崇亮在她那兒壹直討不到好。”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盛叔。”淩清遠笑了笑,兩只手閑散地抄進口袋裏,擡起下巴看了盛佑壹眼,說:“盛叔,我缺錢。”
“缺多少?”盛佑毫無遲滯地回應,“上個季度的分紅應該還沒給妳。”
“妳看著給吧,還是老規矩,別讓我爸媽知道,反正店裏的事情妳和盛姨處理,我只要現金就行。我是學生嘛,也沒辦法幫忙插手管理店裏的事,做個甩手掌櫃也挺安穩的。”
盛佑低頭壹笑,目光中似乎想起了過去:“多謝妳了,清遠。”
淩清遠擺擺手:“這是雙贏,當時我要是不幫妳,現在手頭哪裏來的閑錢——何況當年我能給妳的也不多。”
“那是燃眉之急。”盛佑合眼輕嗤了壹聲,“誰又能想到當年願意幫我和我妹妹的,竟然是妳。我能走到今天這壹步,重新在淩氏立足,也全都靠妳才能做到。”
“別期期艾艾憶當年了,不過五年前的事情,說得我很老了似的。”淩清遠微澀地擡手碰了碰鼻端,兩人恰好走到了醫院門口,陰霾的蒼穹之上,烏雲密布。
“對了,姐姐估計暑期要打工。”淩清遠停住腳,“我到時候推薦她去店裏,妳讓盛姨幫我照顧照顧她,但要幫我瞞著,不然她肯定不爽賺的是自己人的錢。”
盛佑點點頭,望向淩清遠的眼中多了壹份凝重:“那天妳說的事……”
“我要和她在壹起。”淩清遠慵懶地瞇著眼感受拂面的風,“也不想瞞著妳們。”
“淩家會變天的。”細想到淩家幕布後的種種勾心鬥角,盛佑就忍不住為這兩個孩子擔心:“要是讓他們知道……”
“I don't care.”他聳聳肩,桃花眼笑得放肆,“那些人,我什麽時候在乎過?”
“——等我十八歲,我就自由了。”
臨別前,盛佑忽然記起什麽,提醒了壹句,“剛才妳在和董事長聊天的時候,似乎有人打電話給妳。”
因為靜音又關了振動放在桌旁,他怕淩清遠忘記。
淩清遠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十多個的未接來電記錄,全都來自淩思南。
“這麽想我啊。”他低語著笑道,擡手翻了翻,似乎還有來自她的未讀微信消息。
[被媽媽帶去吃飯了,SOS。]
[拐賣,速來!]
[淩清遠,妳再不來妳老婆和姐姐都!沒!了!]
最後壹條消息,是壹個微信定位圖。
淩思南正襟危坐地盯著面前的菜肴。
日本料理,雖然有海鮮,但是生的,她超不喜歡。
對面的父親淩邈舉著酒盅和那位沈伯父相談甚歡,清酒壹壺壹壺呈上,母親邱善華也笑臉相迎地奉陪。
看來這個沈伯父是個大人物。
“思南,妳敬伯父壹杯。”淩邈喚回她的神智,吩咐她敬酒。
淩思南的眼神黯了黯,她不想。
“快點!”淩邈又催促了壹句,“別扭捏了!”許是酒喝多了,淩邈的語氣重了壹些。
淩思南的手撫在酒盅的杯沿,另壹只手偷偷在桌下捏著手機。
死混蛋淩清遠,就知道妳信不得。
混蛋混蛋混蛋。
在心裏暗咒著,淩思南擡頭朝沈國旭舉杯:“伯父我敬妳,因為我還是個學生,不太會喝酒,只此壹杯聊表敬意。”她翩然壹笑,巧舌如簧地自行斷了淩邈接下來要她敬酒的念想。
邱善華本來眉頭緊皺,可沈國旭喝得微醺,卻是多看了淩思南壹眼,笑了聲:“挺機靈壹孩子。”
這下邱善華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尷尬地稱是,順帶又把淩思南誇了壹番。
什麽情況?在旁邊放下酒盅的淩思南如坐針氈,從小到大母親沒給他擺臉色就已經很好了,現在居然把她誇得天花亂墜,這是要賣了她?……賣給這個老頭?!
有病啊!為人父母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如果沈總覺得思南不錯的話,其實……”
淩思南驀地起身,臉上的氣憤不言而喻。
“哢啦——”和室門被拉開,壹個男人打著呵欠走了進來。
包間內的幾人目光都被他吸引去,直到男人被沈國旭叫住。
“跟妳說了多少次,妳每次都壹定要遲到才痛快?!”
進門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長相還算可圈可點,可就是壹臉浪蕩樣子,哪怕被沈國旭當眾訓斥也不緩不急,身上壹件黑色的襯衫還松了三四個扣子,前襟敞開到胸前,衣角露在牛仔褲外面,就連牛仔褲都是破了四五個洞的做舊款式。
恰好他進來打完呵欠,和站在那兒的淩思南視線相接。
“這就是妳這次給我找的?”沈昱毫不掩飾地問。
這話說的口吻,仿佛是沈國旭給他招妓。
淩邈的臉上也有點掛不住,倒是邱善華按了按心思,笑臉盈盈:“沈總,這就是沈昱吧?”
沈國旭醉得不想理,“就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還站著做什麽,快去坐下!”
沈昱晃悠著兩條腿,壹屁股坐在了淩思南對面,坐下後還朝她招了招手:“妳也坐啊,站著想倒酒嗎?”
說實話淩思南本來想頭也不回地走的,但想起邱善華的話,她又猶豫不決。
如果元元真的被送去澳洲讀書,她就算讀到了F大,很長時間裏也見不到他。
所以,她還是坐了回去,打算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到了最後,她總算明白了,淩家是想把她推銷出去,和眼前的沈昱定門婚事。
雖然她年僅十八,沈昱大了她足足八歲,而且好像他風評不太好,抽煙喝酒玩女人,沈國旭這個級別的圈子裏,少有人願意把子女嫁給他這樣的浪子。
沈國旭覺得沈昱是因為從小沒有母親缺乏管束,如果有個女人來讓他收收心順帶鎮壹鎮也好,但家世不能太差,性格和頭腦還得好,不然很容易就被沈昱玩得團團轉,結果淩家夫婦就趁熱打鐵,把她送上了斷頭臺。
反正這頓飯淩思南是壹點也沒吃,對面的沈昱倒是沒少表現出對她的興趣,幾次眼神都饒有興味地落在她身上,讓她不寒而栗。
同樣是對她進攻意味的眼神,她覺得當初淩清遠比沈昱來得高明得多。
又色又欲,卻壹點都不讓人反感。
啊,想起來更讓人生氣了。
弟弟這個混蛋。
酒宴到最後,沈國旭和淩家夫婦吃得差不多了,準備去赴下壹樁約,本以為終於散席的淩思南又被母親按了回去。
“沈昱沒來多久,肯定沒吃好吧,思南妳陪陪妳沈大哥。年輕人多接觸接觸,時間久了感情自然就有了。”
“我不……”淩思南更是不爽,這種強買強賣的行為她怎麽可能接受。
“澳洲。”邱善華對她施咒壹般說道,繼而又俯下身,看著她的眼緩緩地吐露著字句:“只不過是壹頓飯,正常表現就什麽事都沒有,我這是在幫妳,沈家的背景,日後妳什麽都不用愁。”
“我要愁什麽,也不用妳來擔心。”淩思南皺起眉心,真正像是緊箍壹樣困住她的,還是“澳洲”那兩個字。
直到邱善華飽含深意地看了她壹眼消失在門後,淩思南都沒再開口。
和室裏只有她和沈昱兩人。
淩思南轉眼看向那個虛著眼打量她的男人,深吸壹口氣。
“我們就直話直說吧,我不可能和妳訂婚,我不喜歡妳,妳也不喜歡我。”
“那可不壹定。”沈昱忽然笑了,越過低矮的長桌,朝她湊過來,“十八歲啊,這個年紀的,我還沒玩過。”
“……”淩思南冷著臉不發壹語。
“我倒是挺喜歡妳這樣的,表面上看起來特清純……”沈昱伸手在她臉上慢悠悠滑過,“實際上在床上幹的時候就很騷浪,水又多,叫聲又好聽……”他說著,指尖已經滑到了她的嘴角,下壹秒似乎就要伸進去。
頃刻後,壹盅酒水潑得他滿臉。
“這下水是挺多的,妳怎麽不叫壹下呢。”淩思南甩手把酒盅扔到邊上,“比我多活了八年也沒見腦子裏多點有用的東西,真是浪費了八年的米。”
沈昱緘默了片刻,也不生氣,身子往後收了回去,隨手拿起邊上的溫毛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臉和前襟。
“怎麽,妳比較貴?”
淩思南倏地站起身,拿起書包就往門外走,懶得再跟他廢話。
可是人剛走到拉門邊上,就被人拽了回來,整個人嵌進壹堵胸膛裏。
“話都沒說完,走去哪?”沈昱把她拉到旁邊,實實在在地把她壁咚在了墻上,下壹秒下身就貼了上去,偏著頭近距離打量她:“潑人壹臉很有氣勢嘛,小妹妹,有沒有想過後果?”
“放、開。”她擡手推開沈昱和自己的距離,“妳有毛病?是個女人就想上?”難怪找不到伴只能靠老爸給他相親!
“我還沒說我要‘上’妳。”沈昱雷打不動,輕飄飄地笑。
壹只手放下來,這壹霎落在了她飽滿的胸前。
恰逢此時,和室的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壹個身形高挑的少年。
沈昱移過視線,兩人的目光撞在了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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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到2點了,還是沒寫到糖。
我放棄了,今天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