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七十七章 說服

　　法空微笑道：“皇上在顧慮什麽？”
　　胡烈元看他壹眼。
　　他負手而行，踱出了大殿，站在臺階上。
　　大殿外是空蕩蕩的廣場，開闊而古樸，可以看到壹座座大殿，殿頂雕著壹排排吞雨獸，噬電獸。
　　壹陣風吹來，從空蕩蕩的廣場來到臺階上，吹到他們身上。
　　紫金袈裟拂動。
　　寬大的紫袍也飄飄而動。
　　兩人俱是壹動不動。
　　胡烈元的目光從天空落到了那壹排排大殿上，嘆壹口氣：“我不能愧對列祖列先。”
　　站在這裏，仿佛看到了歷代祖先們在此瀝血奮鬥的情形。
　　自己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大雲的江山社稷更重，自己如果真舍大而取小，確實沒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法空微笑道：“陛下，如何是愧對列祖列先？如果換成他們，也是壹樣的選擇吧？”
　　“他們不會。”胡烈元搖頭。
　　他覺得，換成自己壹樣的處境，他們壹樣會為了大雲的江山社稷永存而舍棄自己的壽元。
　　法空笑道：“陛下好像並不需要選擇什麽。”
　　“如果我真為了自己的壽元而放棄壹統天下，我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胡烈元負手看著天空，沈聲道：“與其壹直愧疚痛苦的活著，不如痛痛快快死了。”
　　法空合什壹禮：“佩服。”
　　不管怎樣，胡烈元做出這般違反人性的選擇，確實是壹個合格的皇帝，委實不得不贊嘆。
　　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坐於龍椅之上，權勢無人能及，享受無人能及的皇帝。
　　胡烈元嘆壹口氣：“法空，妳這和尚委實可惡！”
　　還不如不知道自己只有三年的壽元。
　　這種數著日子等死的滋味委實煎熬。
　　現在自己做出這般選擇，可到了臨終的時候，到了要死去的時候，自己還能繼續堅持下去嗎？
　　會不會反悔？
　　如果反悔，那自己成什麽人了？
　　自己會看不起自己，法空也會鄙視自己，還不如當初痛痛快快的答應了呢。
　　如果真堅持不住了，只能自我了結。
　　他想到這裏，雙眼閃過寒意。
　　法空搖頭嘆道：“陛下，這並不需要選擇的。”
　　胡烈元霍的轉身過來，勃然大怒：“怎麽不需要選擇了？”
　　法空微笑搖頭，不受他怒氣影響。
　　盡管他的怒氣足以令空氣凝固，令所有人都雙腿顫顫。
　　這便是權勢的力量，是世間的壹種偉力。
　　胡烈元死死瞪著他。
　　法空笑道：“陛下所謂的選擇，是有壹個前提的吧？”
　　“什麽前提？”胡烈元哼道。
　　他對於自己的怒氣影響不了法空也是無可奈何，法空實在是擁有傲視權勢的力量。
　　法空道：“陛下覺得得能壹統天下。”
　　“不錯。”胡烈元沈聲道：“大雲必然能壹統天下。”
　　“陛下見事不明也。”法空道：“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壹年前的天下了。”
　　“不就是妳在鎮龍淵培養了壹些高手嘛。”胡烈元沈聲道：“並不會影響大勢。”
　　法空搖頭道：“陛下謬矣！”
　　胡烈元斜睨他。
　　法空道：“陛下看來消息並不靈通，如天海劍派獲得了更厲害的劍法，已然遠超從前，光明聖教的實力也大增，大雪山的實力更是迅猛的增漲。”
　　胡烈元哼壹聲。
　　他知道這些消息，可是又如何？
　　鎮龍淵培養了壹批高手又如何？
　　終究還是不如大雲的，大雲的高手具有壓倒性的優勢，足以將三大宗高手壓住。
　　法空道：“陛下還不知道人心已然變了，四大宗並不想付出太大的代價來對付大乾與大永武林。”
　　胡烈元皺眉，沈聲道：“不可能。”
　　法空道：“四大宗的弟子在鎮龍淵見識過大乾與大永武林高手了，知道了他們的厲害，知道壹旦放手廝殺，自己並不能全身而退。”
　　他繼續說道：“他們壹直以為，只要發力，就能摧枯拉朽般摧毀大乾與大永武林，可現在則不然，他們也要付出巨大代價的，而這個代價他們並不想付出。”
　　胡烈元沈聲道：“壹統天下之後，他們也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法空搖頭。
　　胡烈元哼壹聲道：“朕說得不對？”
　　法空道：“他們未必會獲得太多的好處。”
　　胡烈元笑了。
　　法空道：“所謂狡兔死，獵狗烹，這個道理他們是知道的，大雲對武林各宗如此的寬和，是因為有壹統天下之誌，是故意寬松以讓他們獲得蓬勃發展，壹旦天下壹統，武林各宗不但沒用，反而是麻煩，是需要朝廷壓制或者消除的大麻煩。”
　　胡烈元的笑容凝住。
　　法空微笑道：“陛下恐怕也有這個心思吧？利用壹統之戰，趁機削弱他們，從而讓他們的力量更低，便於朝廷的掌控。”
　　“他們這麽想？”胡烈元沈聲道。
　　法空道：“換了陛下是四大宗，會不會這麽想？”
　　胡烈元沈默下來。
　　換成自己，確實不得不這麽想。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於朝廷來說，武林各宗門確實是極危險的，是極麻煩的。
　　如果能削弱，最好還是削弱，甚至消滅掉。
　　心懷利刃殺心自起，武林高手身懷強橫的力量就不會那麽馴服，動輒暴起發難，破壞天下安定，破壞朝廷的威信。
　　如果不是為了驅馳他們對付大乾與大永的武林高手，確實不會讓武林各宗這般壯大。
　　要知道他們也是朝廷力量的來源之壹，他們弱，則朝廷的力量也弱，他們強，朝廷的力量也跟著強。
　　法空道：“所以陛下的壹統之路並不成立的，很難真正壹統天下。”
　　胡烈元冷冷瞪著他。
　　法空微笑道：“更何況，貧僧也會極力阻止的。”
　　“多管閑事！”
　　“天下保持原狀是最好的，三國鼎立，彼此也能保持活力，否則壹統之後也很快崩裂，沒有敵人的朝廷很快就會腐朽墜落下去，最終走向崩潰。”
　　胡烈元冷冷道：“可笑。”
　　法空道：“陛下想想，壹旦走到那壹步，胡氏的江山社稷恐怕不復存在，必然是改朝換代，胡氏壹族能活幾個人下來實在難說，甚至徹底斷絕。”
　　胡烈元皺眉。
　　這話他聽了進去。
　　如果大雲的江山分崩離析，胡氏壹族確實很難幸免，所以需要有所準備的。
　　“貧僧能斷言，即使大雲壹統，也撐不過百年的，”法空道：“與其走到那壹步，不如保持現狀，各自安好，百姓也安居樂業。”
　　“撐不過百年？”胡烈元哼壹聲。
　　法空點點頭：“陛下離開之後，下壹任皇帝是要選大皇子吧？他剛猛有余，柔性不足，直來直去。”
　　胡烈元臉色沈肅。
　　法空道：“陛下也應該想得到他會被臣子們耍得團團轉，居弱臣強，最終權勢歸於權臣。”
　　胡烈元的臉色更難看，沈聲道：“我不會讓老大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