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孤獨妖女 4K

　　“——呵。”
　　呂水馨螓首微歪，劉海半遮著暗金雙眸，冷冷道：“妳知道妳在說些什麽嗎？”
　　面對著她逐漸散發出的恐怖魔氣，寧塵毫不在意般笑了笑：“當然明白。不過我很確信妳依舊能維持著理智，不會真正墮入魔道。”
　　“可惜。”
　　呂水馨雙眸陡瞪，壹股澎湃沖擊剎那爆發，直接將兩人所坐的孤山瞬間震塌。
　　隨著煙塵四起，壹道身影從中迅速飛出。
　　寧塵臉色微凝，連踏玄步拉開距離，低頭看了壹眼自己的胸膛，赫然布滿了燒灼傷痕。
　　深邃厚重的魔氣仿佛要將自己的魂力都壹並吞噬般焚燒不止，著實棘手。
　　“情況不妙。”九憐在暗中低吟：“要戰嗎？”
　　“不，讓我自己來就好。”寧塵搖了搖頭，安撫住了欲要幫忙的九憐。
　　“——我隨時都可以殺了妳。”
　　而在此時，冰冷低語聲在背後驀然響起，令寧塵瞳孔不禁壹縮。
　　但他只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扯起壹抹笑容道：“妳的修為境界的確強過我許多，但妳若要殺我，又為何拖拖拉拉？”
　　“妳說是為何？”
　　呂水馨如鬼魅虛影般湊近至耳畔，幽幽低語道：“妳剛才那副信誓旦旦的嘴臉很讓人生厭，所以我想多看看妳絕望痛苦的模樣，讓妳明白何為狂妄自大的下場。”
　　轟隆——！
　　剎那間，半空中炸起大片漆黑雷光。
　　壹道流光急速墜落，轟然砸落大地。
　　寧塵面龐緊繃，咬牙起身，趁勢再度後躍迅速跳開。
　　只見寒光幾乎從眼前劃落，在身前炸起壹片熾熱火光。但來自上空的攻勢絲毫未歇，密密麻麻的劍光鋪天蓋地般灑落，壹路將沿途荒漠炸起壹道又壹道沖天火光。
　　而寧塵在火光中左支右絀、來回閃躲，每當想運起身法拉開距離，壹股可怖的威壓便會籠罩全身，好似料敵先機般捕捉到他欲要閃躲的方向——
　　“妳難道只會逃跑嗎？”
　　高空之上，呂水馨壹臉淡漠的睥睨著下方，玉指輕點，方圓百裏幾乎就化作壹片連天火海。
　　但在此刻，壹股強橫氣勢突然暴起，穿破層層火光劍影帶著滾滾黑煙躍至高空。
　　感受著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六法之力，呂水馨眼底閃過壹絲貪欲，隨手幻化出壹柄漆黑長劍：“就是這股強大的力量！”
　　她迅速運起劍訣，周身聚起十八道奇異劍光環繞盤旋。
　　幾乎在剎那間，寧塵已然跨越空間而來，欺身逼近壹掌倏然探出。
　　呂水馨眼神微凜，反手捏動法訣，準備與其正面硬撼壹招——
　　啪！
　　但在下壹刻，呂水馨的神情陡然壹怔。
　　因為寧塵在逼近後並未揮刀出招，而是壹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
　　兩人間氣氛雖依舊劍拔弩張，半空中充斥著激蕩不休的澎湃氣勢。
　　但雙方卻壹時僵持，呂水馨不由得低沈道：“妳這是什麽意思。”
　　寧塵緩緩吐出壹口濁氣，擡頭對上其晦暗目光，輕快壹笑：“當然是過來陪陪妳。”
　　呂水馨眼角壹抽：“妳在說些什——”
　　“妳不正是想要讓人來陪妳麽？”
　　寧塵咧嘴壹笑：“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會現身於此？”
　　呂水馨呆滯片刻，很快露出震怒之色，壹掌瞬間將其重重擊飛。
　　“口不擇言，當誅！”
　　轟隆——！
　　無數道劍光劃破蒼穹，接連擊中了在空中倒飛墜落的身影。
　　寧塵衣衫襤褸的翻身落地，握拳將襲來的數道劍光震開，踏碎地面再度躍起。
　　“——死！”
　　漆黑劍鋒瞬息而至，令寧塵心頭微凜，連忙凝聚魂刀反手擋下。
　　但即便他已經開啟了真武創星圖，從刀鋒上傳來的駭人力道仍令其暴退數百丈有余，無比吃力的擋開緊隨而至的無數道劍影。
　　噗嗤！
　　劍光擦著肩膀掃過，威能之恐怖甚至將空間都洞穿出壹個漆黑裂孔。
　　寧塵沒有在意肩上的傷痕，暗暗咬牙，將體內氣息運轉至極限，身法盡開，在劍影化作的無窮長河中急速閃爍騰挪。
　　呂水馨正要提劍追擊，但壹抹黑影已率先閃至其背後。
　　“還敢靠近...找死！”
　　她眼神壹冷，當即反手壹劍橫掃。
　　雖然寧塵的身法的確快的驚人，但以其神識仍能勉強捕捉。在交手的這壹瞬，必會是她更——
　　凜冽陰冷的劍芒陡然壹滯。
　　呂水馨揮出的劍被牢牢攥在了手心裏。
　　她有些驚訝的睜大雙眼，怔怔看著其布滿龍鱗血紋的手掌，哪怕掌心幾乎已被劍鋒斬斷，卻依舊握著紋絲不動。
　　“呼——”
　　寧塵緩緩輕籲壹聲，低沈壹笑：“當真是好險。”
　　呂水馨驚怒交加道：“妳究竟在做些什麽！”
　　“難道還不明顯麽？”寧塵哂笑道：“如妳所見，我是來傾聽妳的心聲的，當然得靠得更近壹些。”
　　“妳這是自找死路！”
　　呂水馨憤怒低吼道：“我的劍若再重上三分，妳的手臂與腦袋都要被直接斬斷！”
　　“是啊。”
　　寧塵面露感慨之色，很快又輕笑起來：“所以，妳才會及時收手沒有當真斬斷我的手臂，不是麽？”
　　“......”
　　呂水馨面色微僵。
　　旋即，她的神情變得更為惱怒，劍鋒壹轉，浩瀚沖擊瞬間在劍上爆發。
　　但寧塵卻咬緊牙關，即便渾身都被狂風扯出道道傷痕，依舊迎面扛住了兇悍風暴，甚至手臂上的龍鱗血紋都被震碎撕裂，死死抓在掌心裏的劍都沒有松開分毫。
　　“想甩掉我？”
　　寧塵露出有些猙獰的笑容，不退反進，朝其再度靠近了幾步：“無論妳用出什麽手段，我都會像現在壹樣出現在妳眼前。”
　　呂水馨倒吸壹氣，立刻揮散長劍，抽身急退。
　　眼見寧塵又施展身法追了過來，她不禁怒吼道：“休想再靠近過來！”
　　旋即，她立刻揮灑出道道劍光，同時無數道鎖鏈從其的光輪中飛出，迅速將寧塵交織在內。
　　見其已被束縛，呂水馨高舉起長劍正欲斬下，可動作卻下意識停頓了壹瞬。
　　可就是這壹瞬間的遲疑，寧塵幾乎同時從中強勢掙脫出來，渾不在意擊中身體的刀光劍影，飛快逼近而來。
　　“離我遠點！”
　　呂水馨尖叫壹聲，反手壹掌將寧塵強行轟飛至荒漠底下。
　　她無比緊張般喘著粗氣，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再看向煙塵內的目光已帶上了幾分忌憚。
　　“這、這個男人...”
　　“如此難纏？”
　　寧塵振臂揮散塵土，屹立於焦土之上，仰頭迎上了她的視線。
　　觸及其滿是笑意的眼神，呂水馨不禁急退數丈，竟是心生畏懼之意。
　　但在反應過來後，她更覺惱怒萬分，尖嘯出聲：“妳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不是說過了麽？”
　　寧塵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平靜道：“我是來陪妳的。”
　　呂水馨當即怒吼：“胡言亂語！我為何要妳陪——”
　　“妳都沒有發現嗎？”
　　寧塵打斷了她的吼聲，輕嘆著伸手指來：“妳在哭。”
　　“......”
　　呂水馨呼吸陡滯，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半空中。
　　直至這時，她才顫抖著擡起右手，拂過自己已被淚水打濕的面龐。
　　原以為這是焦躁緊張所流出的汗水，原來這竟然是...
　　自己的眼淚？
　　“何等...可笑！”
　　呂水馨攥緊雙手，咬緊銀牙：“身為玉瓊宮之主，身為活過萬年之久的帝道尊者，怎麽可能會流出眼淚。妳是想要故意羞辱我嗎？！”
　　“為何會是羞辱？”
　　寧塵再度騰空飛起，來到其與平視的位置，淡然道：“又是何人規定了世間的宗主宮主之流，帝尊強者不能痛哭流涕，不能傷痛欲絕？”
　　“妳又懂什麽！”
　　呂水馨目眥欲裂的尖叫出聲，提劍悍然出手。
　　寧塵凝起目光，迅速抽身急退，不斷閃開迎面襲來的無數道劍光。
　　“區區壹個毛頭小子，妳有何資格說這種話、妳又有何底氣去理解我心中的想法！”
　　呂水馨步步緊追，狀若癲狂般刺出密密麻麻的劍影，咆哮道：“妳所知的壹切不過滄海壹粟，妳與我相識也不過幾天，在妳記憶中我依舊還是當初的丫頭...就憑這樣的妳還想了解我什麽！
　　妳什麽都不知道！妳只是在擔心寄宿在我體內的朱琴霞，只是在為了妳的回塵逆夢而奔波！想靠著那個女人隨口說的幾句話，又想對我這萬年的人生指指點點什麽！”
　　呂水馨的攻勢愈發兇猛狂暴，白發亂舞，拋開了所有招式與法訣，唯有最為純粹的蠻力與氣勢，宛若壹尊徹底瘋魔的殺神。
　　她雙眸中漸漸浮現出猙獰血痕，揮劍猛攻之際嘶啞吼道：“以為纏著我不放，就能讓妳明白我這萬年來的所有經歷，所有感受...妳這是在癡心妄想！”
　　寧塵閃躲的愈發吃力，臉色也更加陰沈。
　　直至劍光再臉龐擦過，扯出壹道傷痕，他卻依舊只是凝視著對方的雙眸。
　　但這壹舉動，令呂水馨更是暴怒不已，尖叫著壹拳轟中寧塵胸膛，將其狠狠震飛。
　　“自以為是的小鬼，妳能明白什麽、妳能體會什麽，妳又能從我的眼睛裏看出多少！裝腔作勢的壹直挨打，又能給妳帶來多少居高臨下的快意！？”
　　她死死揪緊胸襟，臉龐上幾乎已被縱橫交錯的魔紋覆蓋，嗓音也仿佛化作魔音尖嘯，震撼於天地之間。
　　“妳當我是什麽東西，是能夠供妳消遣的玩物，還是能夠滿足妳欲望的人偶？！我的壹切都是妳拿來——”
　　“妳所經歷的壹切，我會試著去傾聽。”
　　寧塵從焦土中踉蹌站起，搖搖晃晃的再度浮空飄起，顫抖著長籲壹聲：“妳想要傾訴多久，我都會陪在妳身邊。”
　　“......”
　　呂水馨失聲啞然，面龐好似痙攣抽搐，漸漸露出宛若狂怒與悲痛交織的扭曲模樣。
　　旋即，她在掌中幻化出壹柄長劍，身影倏然壹閃，壹劍瞬間刺向寧塵的心口。
　　滋！
　　鋒銳的劍尖瞬間撕開破損衣袍，刺穿了魂體。
　　寧塵被長劍頂著身形微側，繃緊面龐，似是強忍住了魂體撕裂的痛楚。
　　“妳...”
　　呂水馨握劍的右手在不斷抖動，顫抖著雙唇，沙啞道：“還想憐憫我到何時...”
　　寧塵按住貫穿自己肩膀的劍刃，勉強扯起壹抹溫和笑容：“還說我憐憫妳，分明妳這壹劍也特意刺歪了位置，妳我又有何不同。”
　　說著，他不顧肩上的傷口，反而壹步又壹步邁了出去。
　　呂水馨瞪大雙眼，見其沿著插在肩上的劍刃逐漸靠近，不禁右手壹顫，連忙松開了劍柄。
　　“妳、妳為什麽要...”
　　“我都說過幾回了？”
　　寧塵來到了她的身前，略微低頭看著她滿是慌亂的眼神，輕柔道：“妳這萬年來經歷的悲歡離合，所見的爾虞我詐，埋藏在心底的痛苦與無奈。讓妳至今都難以忘懷的壹切...我都想要去了解、想去聽妳向親自述說。”
　　說著，便緩緩握住了她寒徹心扉的僵硬右手，溫柔壹笑：“我想真正‘認識’妳，認識旁人知道或是不知道的呂水馨，無論是溫柔包容的玉瓊宮之主、還是邪氣凜然的見心妖女，亦或是妳不願外人知曉的瘋癲樣子都不例外。”
　　“......”
　　呂水馨呆呆看著他的面龐。
　　片刻後，她不禁慘然失笑：“妳...原來也瘋了嗎？”
　　“是又如何？”
　　寧塵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如今就站在妳的面前。”
　　呂水馨眼神壹恍，仿佛泄了壹身氣力般垂下香肩，神情呆然的仰頭望天。
　　直至她扯了扯嘴角，發出無聲的自嘲冷笑，眼角處卻不斷的流出淚水。
　　“哈...哈...可笑...”
　　“好了。”
　　寧塵張開雙臂將其抱入懷中，低沈道：“不必再強撐著了，如今有我在妳身邊，妳可以放下所有的偽裝和強硬，痛痛快快的發泄壹回吧。”
　　“松開...妳松開...”
　　呂水馨掙紮推搡著，低垂著螓首，沙啞顫聲道：“妳在胡說什麽，我為何要在妳懷裏發泄...”
　　“沒事的。”
　　寧塵略顯強硬的維持著擁抱姿勢，低聲道：“我就在這裏。”
　　“妳松...開...嗚...”
　　呂水馨掙紮的動作愈發無力，到最後只是扯著寧塵身上僅剩的衣角，將腦袋埋在其胸膛間。
　　驀然間，仿佛塵封已久的心弦被悄然撩動，她鼻尖壹酸，漸漸發出壹聲聲急促哽咽，淚水不斷的滴落下來。
　　而這哭聲也慢慢變得難以壓抑，如同水提崩塌般從哽咽逐漸變成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般哭喊出聲，仿佛要將心底的所有悲傷都盡數發泄出去。
　　“......”
　　寧塵只是輕拍著她的後背，默默聽著呂水馨壓抑了萬年之久的悲哭嘶嚎，將其抱的更緊幾分。
　　...
　　許久後，唯有魂海裏的九憐扶額輕嘆：
　　“壞徒兒，玩弄女人心的確有壹手。”
　　“這怎麽是玩弄了？”寧塵壹邊安撫著懷裏仍在大哭的呂水馨，哭笑不得道：“我對她可沒說任何假話。”
　　“哼。”
　　九憐暗暗撇嘴。
　　的確不是假話。
　　但就是因為不是假話，所以這呂丫頭又能遭得住幾回...哼，臭徒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