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1章 誰的好運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放松的緣故，張晨覺得自己再做起生意的時候，好像底氣很足，話也多了起來，總是會在邊上，給顧客恰如其分地提供壹些建議，這讓顧客很容易就接受他。
　　以往，有顧客來的時候，張晨就讓她們自己看自己挑，明明覺得很不適合對方的衣服，對方要拿，就拿給她，要試，就讓她試，妳買或者不買，張晨在邊上不發壹言，他抱著壹種旁觀者的態度，隨妳，我可不會為了幾十塊錢，說軟話好話，好像我求妳買似的。
　　那個姑娘走後，張晨心裏竟然有了壹種滿足感，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
　　原來，和客戶多交流，沒那麽可怕，也可以是壹件很愉快的事情，就是剛剛，有些話自己想都沒想，它們自己就跑出來了，比如他說自己不喜歡五這個數字，自己其實，何止是不喜歡五，六也不喜歡啊，四也不喜歡啊，所有的數字他都不喜歡。
　　他喜歡線條，喜歡色彩，喜歡具象的東西，不喜歡抽象的數字，但他突然地冒出這壹句話，張晨感覺，這怎麽比討價還價的效果還要好，顧客好像也很接受，誰會為壹塊錢，真的和妳斤斤計較，但妳要把壹塊錢看得很重時，那顧客也會和妳計較這壹塊錢。
　　那時候就不是壹塊錢的事情，而是在爭上鋒，爭氣。
　　張晨明白了，原來不談錢的討價還價，妳才能得到想要的錢。
　　而妳站在顧客那壹面，替顧客著想的時候，比站在她的對立面更好。
　　想明白這些道理，張晨感覺自己似乎有些開竅了，他覺得做生意沒有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怎麽溝通的問題，怎麽把壹個陌生人，迅速地變成壹個熟人的問題。
　　在小昭來之前，張晨接著又做了壹個生意，有壹位女顧客走進來，她看中墻上模板上的壹件衣服，她要試的時候，張晨從衣架上，又拿了另外壹件衣服，態度誠懇地和對方說，我覺得妳穿這件更好，這件更符合妳的氣質，妳可以試試。
　　反正都已經要試衣服了，多試壹件又無所謂的，妳老板都不怕煩，我還怕嗎？
　　對方愉快地接受了張晨的建議，試了以後，果然是張晨向她推薦的那件穿起來，比她自己看中的那件更好看。
　　她問張晨：“這衣服多少錢。”
　　張晨說：“妳要是不還價了，我就告訴妳最低價。”
　　對方笑著點點頭，說好，妳告訴我最低價。
　　張晨就告訴了她最低價。
　　“妳看看還有什麽衣服適合我的。”對方說。
　　張晨其實馬上就知道她適合哪件了，但他沒有馬上把那件衣服拿出來，心想，如果馬上拿出來，對方壹定會認為妳是在敷衍她。
　　張晨在衣架上認真翻找了壹下後，拿出了兩件，和她說：“這兩件都不錯，但這件更適合妳。”
　　他拿著那件更適合的，和對方說，妳先試那件，然後再穿這件，這樣就比較出來了。
　　對方接受了他的建議，穿了以後，她自己也認為張晨是對的，這壹次她連這件衣服多少錢也沒有問，而是說，老板，妳把這件和前面那件壹起算下多少錢。
　　張晨告訴了她，對方很爽快地就把錢付了，拿著兩件衣服出去，走出去十多米又回過身來，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張晨他們門上的攤位號碼，看樣子是要記住這個攤位。
　　“又賣掉了？”鳳珍隔著通道問張晨，張晨點了點頭。
　　阿勇也湊過來問，妳賣了幾件了？
　　“五件。”
　　“我靠，我連蛋都沒有開。”阿勇叫道。
　　“我也沒有。”鳳珍幽幽地說，“還是個鐵蛋，打不破的打。”
　　小昭到了之後，張晨故意不響，小昭在桌前坐下，還是依老習慣，打開抽屜，翻了翻裏面的賬本，她倒吸了壹口涼氣。
　　張晨站在立式衣架那裏，故意當作是在整理衣架，小昭朝他招手，過來，親愛的，妳過來。
　　張晨走過去問，幹嘛？
　　小昭指著賬本問：“這些都是妳賣的？”
　　張晨憋住了笑：“不是我賣的，那是衣服自己跑掉的？”
　　“妳，那妳怎麽……”小昭拉著張晨的衣襟，晃著他，嘴裏撒嬌道：“嗯哼嗯哼，不幹，不幹，我不幹，我們的記錄，又被妳打破了。”
　　張晨大笑，他說：“那妳再賣壹件，記錄不就是妳的了？”
　　“對對對！”小昭拼命地點頭，過了壹會，她問：“親愛的，妳說，是不是錢芳他們給我們帶來的好運氣？”
　　張晨想了壹下，認真地說：“是，真的是。”
　　小昭來了，張晨就要出去轉轉了，他今天準備轉遠壹點，前些天他聽人說，在東新路還有壹個面料市場，他今天就準備去那裏看看。
　　從四季青到東新路，騎車大概要壹個小時，小昭問張晨，那妳回不回來吃飯？
　　張晨說回來，可能稍稍遲壹點，我路上買了快餐帶回來。
　　小昭說好。
　　張晨走後，小昭坐在那裏，壹心就想也做壹個生意，好再次打破他們的銷售記錄，但整個市場，人也沒有，只有十點多鐘，過來了壹批穿鐵路制服的列車員，壹看就知道她們是從城站那邊過來，趁列車停靠的幾個小時，來這裏逛逛的。
　　小昭壹聽到她們的口音，就泄了氣，她聽出她們是從北方來的，北方的女人，胸部臀部和骨架都比南方人大，哪怕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壹個人，穿衣服也要穿L碼，只有極少極少的，才可以穿他們的M碼，S碼試都不用試。
　　果然，有兩個列車員站在門口，指著模特身上的衣服問小昭，她們不是問這件衣服多少錢，而是，這個有沒有L碼？看樣子她們是老逛四季青的，對四季青的服裝尺碼壹門清。
　　小昭搖了搖頭，說只有S碼，她們就連試也沒有要求試，這麽熱的天氣試衣服，試的人感到麻煩，賣的人也害怕汗水沾到衣服上去。
　　這壹撥人過去之後，市場裏就冷冷清清，從這條通道，都可以聽到隔壁通道的幾個老板互相說話的聲音，再也沒看到其他的人。
　　外面的太陽越來越毒，誰會冒著大太陽，跑到這四季青來，唯壹的指望是等會中午，看看這附近單位的人，會不會趁午休的時候，出來逛逛。
　　對面鳳珍，不時地就在叫著鐵蛋鐵蛋，戳煞了，又是個鐵蛋。
　　看到小昭正看著她笑，鳳珍就叫，妳不要緊，反正妳們老公已經做過了。
　　小昭使勁地憋著，才沒有讓自己笑出聲來，這什麽呀，滑不滑稽，倒好像每天到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開蛋。
　　十壹點沒到，桂花姐的婆婆走了進來，小昭看到她，趕緊笑著站了起來，叫道：“嬸，妳怎麽來了？”
　　“來看看妳啊，好幾天沒來了。”
　　“這麽大的太陽，嬸妳還出來。”
　　“太陽怕什麽，我不怕太陽的，我帶了傘。”
　　小昭趕緊把自己坐的椅子請婆婆坐，婆婆笑道，妳坐妳坐，我還嫌那個皮熱。
　　這壹把鋼折椅的坐墊是人造革的。
　　婆婆把雨傘掛在桌沿，把手裏的壹個布包放在桌上，拉了壹張方凳坐下來，看著小昭的肚子，和小昭說：“又大了那麽壹挨挨，還是沒有反應？”
　　小昭搖了搖頭，苦著臉和她說：“嬸，人家都說懷孕要吐什麽的，可我到現在，怎麽壹點也沒有過那個感覺，吃什麽都很香。”
　　婆婆說：“也有人是不吐的。”
　　“可是，可是，這裏好像靜悄悄的，他都不踢我。”
　　婆婆被小昭逗笑了，她伸手在小昭肩膀上拍了壹下，說：“等他踢妳的時候，就壹天到晚踢不停了，這每個小孩生下來都不壹樣，懷他的娘，也肯定每個不壹樣，不要想那麽多。”
　　小昭點點頭：“嗯嗯。”
　　婆婆從包裏，拿出壹個飯盒，和小昭說，我給妳燉了豬腳黃豆，妳吃壹點。
　　小昭趕緊說謝謝嬸。
　　婆婆拍拍包裏還剩下的壹個飯盒，站了起來，說：“我還要給桂花送去，她今天上早班。”
　　小昭指著桌上的飯盒說，嬸，那這個，給海根哥吧。
　　“男人家要吃什麽豬腳，不要，他們有老酒就好了，不用管他。”婆婆說。
　　“嬸妳偏心。”
　　“是呀，我就是偏心，誰讓我也是女人家。”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小昭拉著婆婆的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去，壹直走到大門口，外面的太陽白花花的，小昭看著婆婆撐著傘，在太陽下走遠，這才往回走。
　　小昭在桌前坐下，打開飯盒蓋聞聞，很香，她抽動了兩下鼻翼，然後把蓋子蓋回去，把飯盒往桌子裏面推了推，她要等張晨帶了快餐回來，再壹起吃。
　　小昭走到攤位門口，朝通道裏看著，她想看看張晨有沒有回來，沒看到張晨，卻看到三個穿白襯衫的姑娘從通道裏過來，徑直朝她這邊走來。
　　她們走到了攤位門口，其中壹個朝裏面看看，“咦”了壹聲，她問小昭：“早上那個男的呢？”
　　小昭知道她問的應該是張晨，就說：“出去了。”
　　“他回不回來？”
　　“過壹會應該會回來。”
　　“那好，我們先回去，吃完飯再過來。”那姑娘和另外兩個說，三個人轉身又朝她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小昭站在那裏，被她們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們要找張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