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有了

　　李總知道張晨著急，他也很著急，他自己都親自換上工作服，跑到車間裏的那臺噴氣織機旁去了，李總早年，是在南通的國棉三廠，做技術出身，南通國棉三廠，原名大生三廠，是國有大型棉紡織重點骨幹企業，國棉三廠所在的鎮，就叫三廠鎮。
　　從心底裏，李總是很希望能做出讓張晨滿意的面料的，他聽張晨介紹了他的時裝秀，知道以張晨公司的實力，還有張晨個人的設計能力，以及做事的風格，這壹次，肯定會是大場面，會在行業內外，造成壹次轟動效應。
　　這時裝秀，在展示時裝的同時，何嘗又不是壹次新面料的展示，李總甚至可以，問張晨把時裝秀的片子要過來，自己當作宣傳用，在這之前，他已經這樣做過，不管是張晨還是賀紅梅，都登載在他們工廠的宣傳冊上，他們的榮譽，何嘗不是他的榮譽。
　　張晨和賀紅梅都很大度，當李總把自己的想法和他們說時，他們都壹口同意了李總的要求，不是兄弟單位嘛，張晨說，這有什麽好說的，李總妳要是不嫌人長得醜，妳用就是。
　　如果他能做出張晨滿意的面料，李總相信，這款面料，在這之後，肯定會引起整個市場的註意，到時候，回過頭就是他的生意。
　　李總他們的公司規模，和張晨、賀紅梅他們第壹次來的時候相比，擴大了壹倍多，仰仗的，還不是張晨他們公司這幾年的生意興隆，張晨給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生意，還有商譽。
　　很多客戶，猶豫不決，在比較著幾家廠的產品時，知道半畝田的面料是他們供應的，毫不猶豫，就把訂單下到了他們這裏，哪怕價格比其他工廠貴了壹點。
　　半畝田可是全國棉麻類服裝的頭塊牌子，他們信賴和長期合作的工廠，就是品質的象征。
　　李總是很希望這次，能成功試織出新面料，在幫了張晨他們忙的同時，成為他自己後續業務的保證。
　　做工廠就是這樣，只有做過的人才會明白，其實是沒有什麽搞頭的，可以說是最累最折磨人的生意。
　　沒有業務的時候妳擔心業務，有了業務的時候妳擔心產量，生意興隆的時候沒有其他的辦法，妳只能擴大產能，產能擴大之後，單子就壹點也不能銜接不上，只要業務稍稍下滑，妳下滑的不是業績，而是無數雙眼睜睜地看著妳，等活做的眼睛。
　　就這樣，工廠的規模越來越大，但實際錢，並沒有多賺多少，賬面的現金哪怕有增加，增加的可能也只是銀行的貸款。
　　賬面上企業的固定資產，確實是在增加了，但所有這些，只是對妳才有意義的，工廠地處在郊外，還是工業用地，增值有限，妳自己連再開發的權利，土地變更用途的權利都沒有。
　　那些廠房和設備，只對用得到的人才有價值，對用不到的人來說，廠房就只是壹堆要推倒重建的建築，那些設備，只是壹堆堆在破房子裏廢銅爛鐵。
　　就像被劉立桿拆除的杭城煉油廠，幾十年的不停投資和建設，才積攢了那麽壹點家當，但等到要拆遷的時候，那些大型的設備，當初省吃儉用才能夠上馬的設備，還有什麽用，不是都當廢銅爛鐵賣了嗎？
　　也難怪像老倪那樣的人，離開了工廠到了杭城，就把柯橋的工廠扔給女兒，自己對工廠，壹點興趣也沒有了。
　　開公司多好啊，買了的“錦繡江南”寫字樓，現在每平方已經漲了壹萬多，要變現很容易，他隨時隨地把公司關了，把房子賣了，他都賺錢了。
　　更別說陳雅琴她們在做的業務，陳雅琴她們在做的事，讓再大的錢也變成了小錢，再大的訂單，也變成了不足掛齒的小訂單，那壹點蠅頭小利，還經不起那條盤中曲線，上下波動壹厘米。
　　又壹批樣布出來了，李總自己看看，也覺得不理想，更不用說拿去給張晨看。
　　“停，停，停下，把機器關了。”李總和手下說。
　　轟鳴著的機器停了下來，李總嘆了口氣，把手裏的面料扔到壹邊，他看到手下的人都站在那裏，看著他，在等他進壹步的指示，李總說，妳們都先休息壹下。
　　他覺得不能再這樣像只無頭蒼蠅壹樣繼續下去，壹點方向感也沒有，李總走了出去。
　　李總走到張晨的房間，他看到張晨坐在桌前，拿著筆，在速寫本上畫著，畫的是服裝的設計圖，看到李總進來，朝他笑了壹下。
　　李總走過去，看了看桌上的設計稿，心動了壹下，李總說：
　　“張總，妳能不能把妳想要的面料，用畫筆畫出來，就像這樣，最好是彩色的，妳想要它最後出來的效果是怎麽樣的，畫出來我看了，心裏就有底了。”
　　張晨眼睛壹亮，心想對啊，說不出，難道妳還畫不出嗎？張晨趕緊說好，他問：“李總，妳們廠裏，有沒有顏料，畫畫用的。”
　　“廠部辦公室，有寫標語，出板報的廣告顏料。”李總說。
　　“可以，有那個就夠了。”張晨說完，想了壹下，他說算了，還是我跑市裏去壹趟，馬上就回來。
　　張晨想到，工廠的廣告顏料，不外乎就是紅黃白那麽三四種，用是可以用了，但問題是，工廠裏肯定不會有鉛畫紙，把彩稿畫在普通的白紙上，效果會相差很多，不如去市裏跑壹趟。
　　“是不是要買顏料？我讓人陪妳去，妳壹個外地人，也不知道店在哪裏。”李總說。
　　張晨說好。
　　兩個人走到外面，李總站在走廊上，朝對面的辦公樓喊了壹聲，小李跑了出來，李總和他說，快快，妳陪張總去買東西。
　　隔壁賀紅梅走了出來，問：“買什麽，我去吧。”
　　張晨說算了，個把小時的事，我自己去，去去就回。
　　張晨和小李，開車去了市區，回來的時候，帶回了顏料、筆和鉛畫紙，還買了兩本新的速寫本，張晨帶來的兩本，壹本已經畫完，還有壹本，也快畫滿了，看樣子閑起來以後，還真是廢紙，張晨也是靠這樣畫著，在平定自己的情緒，召喚自己的靈感。
　　賀紅梅把鉛畫紙裁成了十六開，放在桌上，張晨拿起筆，蘸了顏料，也不用鉛筆打底稿，很快就畫出了壹張設計彩稿。
　　李總壹看就興奮了，他說，張總，我看出來了，妳這個面料，是需要有麻料的透氣性和舒適性，又要有錦綸面料的光澤度，這樣還不夠，還需要有垂感，對不對？
　　張晨點點頭說，對。
　　李總想了想，也在紙上寫了起來，邊寫邊解釋，寫是寫給小李看的，解釋是解釋給張晨和賀紅梅聽的，李總說：
　　“我們可以這樣，用熟織，哦哦，這是我們的行話，熟織壹般是指色織布，生織是染色布，這個我們用熟織，三種紗，三個顏色，這樣出來的效果就會好。
　　“經紗，用32s的亞麻紗，第壹支緯紗，用錦綸絲6-FDY大有光70D，它的發光效果很好，第二支緯紗，用染色粘膠絲，這樣就可以增加面料的垂感，還有，三種紗支，因為顏色有差別，成品出來之後，顏色會很豐富，會有那種閃光的，好像不確定的效果。
　　“為了再增加它的垂感，按133X86的規格，采用細斜紋的方法織造，明白了嗎？”
　　李總說，張晨搖了搖頭，他說我壹點概念也沒有，李總笑了起來，和張晨說，後半段話，我不是和妳說，是和他說，小李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那快去安排。”李總說。
　　小李說好，馬上就跑了出去。
　　李總拿起了那張彩稿，問張晨：“張總，這張畫，能不能送給我？”
　　張晨說當然可以。
　　李總和張晨、賀紅梅說，那我先走了，等他們穿筘穿好，準備開機，我讓人來叫妳們。
　　過了三個多小時，小李過來叫他們過去，他們到了車間，李總看到他們到了，和工人說，開機。
　　噴氣織機啟動了，嚓嚓嚓嚓地響，當面料壹點點出來的時候，張晨和賀紅梅壹看，就笑了起來，有了！
　　張晨和李總說：“晚上可以喝酒了。”
　　李總大笑，他說好好，壹醉方休。
　　……
　　這壹頓酒，張晨真的喝得有點東倒西歪了，但他還是堅持當晚就要趕回杭城。
　　李總知道他心裏急，加上賀紅梅沒喝什麽酒，李總就不強留了，李總讓小李把兩種樣布，都放進了張晨奧迪車的尾箱，雙方約定，十壹月底，時裝秀開幕的時候，大家在杭城再見。
　　賀紅梅把副駕座的座椅，往後放了壹點，這才讓張晨坐進去，張晨坐進去之後，賀紅梅又把安全帶給他系上，輕聲問，舒服嗎，椅子還需不需要往後面放點？
　　張晨說不需要了，就這樣。
　　賀紅梅這才走去了駕駛座那邊，和老李小李揮揮手，上車走了。
　　看著張晨他們車的背影，李總有些感慨，他和小李說：“妳要是能找到壹個這樣的老婆，我就放心了。”
　　小李怔了壹怔，回嘴道：“這賀紅梅，又不是張總的老婆。”
　　“好啊。”李總說，“那妳身邊，要是有這樣壹個女人，也很不錯。可惜這小賀的眼裏只有張總壹個人，不然，我還真會求張總，把妳們往壹起撮合撮合。”
　　小李大笑，李總瞪了他壹眼說：“怎麽，小賀不好嗎？”
　　小李趕緊說：“好好，不過，她是她，我是我，對了，妳怎麽看出來，賀紅梅的眼裏，只有張總壹個人。”
　　李總“啪”地壹聲，在小李後腦勺上來了壹下，罵道：“妳個木頭，連這也看不出來，怪不得妳到現在，也沒找到什麽像樣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