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各位同胞們晚上好

　　林三酒的拳頭還沒有沖到白教授的面前，小灰的壹條手臂已經急速膨脹了起來，壹言不發地踏前壹步，朝她的面門狠狠地掃了過去。林三酒向後壹個下腰避過了，跳開了距離，冷冷地跟小灰對峙上了。
　　被她抓在手裏的棕毛兔快氣瘋了：“妳找死不要帶上我！快把我松開！”
　　林三酒充耳不聞，只是胸口的起伏和頭上的青筋，表明她現在火氣很大。
　　徐曉陽臉色也很不好看：“我說過，如果妳們敢傷害我媽，我絕不會手軟——”
　　“妳腦子是不是有病？”林三酒看都沒看她壹眼，只死死盯著白教授吼了壹聲：“妳害死了不知多少自然進化者，就為了能讓他們活14個月？”
　　“妳說什麽呢？”白教授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好像在看壹個鬧脾氣的小孩：“我說過，我是要幫助這些火種繼續繁衍下去，直到人類再壹次重建文明！”
　　“我媽或許對不起妳們，可她都是為了大家好……”徐曉陽也憤憤然地出聲了，因為林三酒剛才出言不遜，她壹張小臉都氣得通紅。
　　林三酒楞了楞，頓時意識到了什麽。
　　隨即，她跟瑪瑟對視了壹眼，兩人眼裏此時都是震驚。
　　仔細想想，來到綠洲這麽長時間，好像的確從沒聽人提起過……
　　她看了壹眼胡常在，後者也是滿面迷茫。林三酒拎起了手裏的兔子，啞著聲問：“胡常在，兔子，我問妳們壹句話——妳們知不知道關於‘骰子’和下壹個世界的事……？”
　　場面安靜了幾秒。不用任何回答，光是看他們的反應，林三酒就已經明白了。
　　瑪瑟立即長嘆了壹口氣，伸手捂住了臉。
　　看見她們二人面色有異，似乎有什麽很不對勁的樣子，胡常在急了：“什麽下壹個世界？妳們倆倒是說清楚啊！”
　　白教授也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天啊。”林三酒嘴巴發苦，簡直有些不知該怎麽把這件事說出口：“……進化人類只能夠在每個世界裏呆14個月，14個月壹到，妳就會被送往下壹個隨機挑選出來的世界……同樣的，那裏也是人類的末日，並且只有更嚴酷的份。”
　　除了她和瑪瑟兩個人，其余人都露出了壹臉“妳在說瘋話”的表情。
　　“她說的是真的。”瑪瑟朝前走了壹步，鄭重地開口了。“我自己就是從另壹個世界過來的……在我的那個世界裏，實驗中泄露了致死率極高的變種病毒，由於是空氣傳播，所以在專家們找到抗體之前，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就已經被抹殺了。”
　　白教授那副淡然的表情，終於頭壹次出現了裂痕。她張著嘴看著瑪瑟，喃喃地低聲說：“我、我聽不懂……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
　　胡常在無力地“咕咚”壹下坐倒在地，苦笑著自言自語：“……這居然是真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幫助’妳的那個墮落種，就是來自另外壹個世界吧！”林三酒壹邊說壹邊搖頭。“如果他不是來自另壹個世界的話，怎麽解釋他手上這些技術？在高溫到來以前，他的任何壹項技術都足以掀起壹場科技革命……難道妳從來沒有懷疑過？”
　　白教授怔怔地看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臉色壹下變得慘白：“等、等等，這也就是說——”
　　林三酒嘆了口氣。
　　“沒錯……白教授，妳給1600個普通人吃了藥，從沒有潛力值的人身上強行催發出了高溫適應能力，如今他們就不得不去下壹個世界了。”
　　“那個時候當我聽陳今風說起綠洲的使命時，我內心裏就怎麽也無法相信。現在想想，那都是因為妳所聚集起來的這些所謂的火種，馬上就會天各壹方、煙消雲散的原因……連妳自己都不能繼續呆在這兒了，還談何復興人類？”
　　“這些脆弱的人壹旦換了壹個環境，我敢保證他們死得會比在這兒還慘。妳們知道嗎？按難度分的話，我們的世界只有D級而已，算是很輕松的了。”
　　“從壹開始，妳就錯了。自然進化的人類不是變異的壹小部分，而是人類存活下去的希望！而到現在為止，妳已經把多少個希望派去送死了？”
　　林三酒還想繼續說下去，瑪瑟走上來輕輕拍了她壹下：“小酒……”
　　她這才發現白教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面如死灰。她嘴唇正無法自控地顫抖著，眼角也不斷滲出細微的淚珠。徐曉陽嚇得撲到了她身上，口中連聲叫著“媽媽”，卻連壹句完整的安慰話也說不出來。
　　“怎麽會……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種事情……我壹直以為，我是在做好事……”
　　雖然白教授行事方法頗多可議之處，但她的壹片誠心卻是毋庸置疑的——如今猛然得知自己壹直以來的追求其實全是水中泡影，的確打擊太大了。
　　別說白教授了，連棕毛兔都是壹副完全無法相信的樣子。
　　忍了壹會兒沒出聲，林三酒見白教授母女二人仍然壹副如喪考批的樣子，終於還是開口了：“……白教授，我知道妳現在心裏滋味壹定很復雜。但我還是要問妳，那個跟妳合作的墮落種在哪裏？”
　　白教授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她的問話，仍舊木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睛望著宿舍樓的方向，壹句話也沒說。
　　剛想再問壹次，林三酒突然覺得自己的大腿被什麽給燙了壹下，好像是從褲子裏面傳來的——她急忙把兔子換了只手拎著，伸手從褲袋裏壹掏，摸出了壹張紙，正是從田鼠那兒拿來的簽證。
　　只不過這張簽證的模樣，現在已經徹底不同了。所有的信息都被粗重的黑線重重地劃掉了，整張紙炙熱得燙手，幾乎拿不住，下端不知何時出現了壹行鮮紅的大字：“簽證持有人已經死亡，本簽證立即作廢。”
　　林三酒心裏咯噔壹下，條件反射地將目光投向了瑪瑟——12死了！瑪瑟會消失嗎？盧澤也跟著死了嗎？
　　沒想到，她身旁的瑪瑟卻好端端的，壹切如常。只是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她問道：“怎麽了？”
　　難道是延遲反應……？
　　“如果12死了，妳會怎麽樣？”林三酒勉強吐出了這句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連馬上要被任楠吃掉的時候都沒有。
　　“那我可立刻就會消失的。盧澤是我存在的基礎，他肉體死亡了的話，我也活不了。”瑪瑟頓了頓，紅發被夜風吹得打在了臉頰上：“妳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林三酒用壹種提心吊膽的目光看了她壹會兒，直把瑪瑟看得有點不自在了，她才猛地恍然大悟，壹拍大腿喊了壹聲：“我被騙了！”
　　徐曉陽淚眼婆娑地擡起頭，胡常在也站起了身，有點不安地湊了過來。
　　“這張簽證是田鼠開給另壹個人的，不知道為什麽要騙我——”林三酒忿忿地罵了壹句，“等我回去收拾那個小子！”
　　在場眾人除了她和瑪瑟以外，都還是頭壹回聽說簽證這個東西，表情都迷茫極了。
　　想了想，田鼠那邊還可以暫時放著不管，白教授所說的那個墮落種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忽然“啪”壹聲拍打麥克風的聲音，響亮地從幹部樓外墻的喇叭裏傳了出來，眾人壹時沒反應過來，都楞楞得擡起了頭。
　　“各位綠洲的同胞們，大家晚上好。”
　　之前在喇叭裏聽了壹整天的那個男人聲音，再次平穩地發話了，好像打算放壹條新廣播。不止是幹部樓的喇叭，宿舍樓、食堂……綠洲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喇叭裏，都同時發出了壹模壹樣的聲音，在夜空中隱隱地震蕩著，水波壹樣散了開來，遍布了整個工廠區。
　　宿舍樓的方向，頓時傳來了模糊不清的騷動。
　　“餵，都到這個時候了，妳們還要說什麽啊？”林三酒抓抓頭發，很不耐煩地開口了，“還是快點告訴我那個墮落種在哪——”
　　“人類還請稍安勿躁，我所說的同胞，指的可不是妳們。”
　　這句話仿佛壹個靜止鍵，把幾人的動作都凝滯住了。他們壹個個仰著頭，張著嘴，楞在了原地。
　　“現在為大家提供壹則最新的消息。人類中的五個幹部，剛才已經全部落敗；而白教授本人，也得知了關於下個世界的信息，意識到了所謂復興人類只是壹個幻想。如果我們再不采取行動的話，我們的養殖場將徹底無法挽回——因此，我在這兒以沈重的心情通知各位，請不要顧忌以往的規矩，盡情地展開殺戮吧。”
　　隨著廣播中的話音壹落，從每壹棟的工廠樓上方，便三三兩兩地飛起了許多墮落種，很快就聚集成了密密麻麻、遮雲蔽月的壹片。烏黑色，甲殼壹樣的翅膀在暗夜裏展開了，濃重的腥臭味隨著口器的每壹次擺動，充斥在空氣裏。
　　“註意，請不要在人類身上造成太大傷口，以免造成資源浪費。屍體過後會統壹存放……”
　　即使知道了誘導白教授的那個墮落種現在就在樓上，林三酒幾人也沒法做出行動來。
　　因為此時從幹部樓的樓頂上，飛起了比其他地方多壹倍的墮落種；幾乎是每壹只的眼珠，都盯在了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