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三章 興亡

　　當年鳳凰山講法，莫老道傳禦獸之術，講了世間有靈獸、蠻獸之分。
　　這個靈獸，是指在感悟自然天地方面，有自己的壹點慧根，將來有機會開啟靈智。
　　貓狗海豚之類的凡間動物，通過訓練都能做出壹些神奇的配合，但這只是熟能生巧的條件反射，或者說聰明，不能叫靈性。
　　像最早期的胖兄和青蛇，那才叫靈性。
　　如今異化獸滿世界都是，靈獸占的比例卻不多，夏國有修士二十萬，先天過千，如此少的基數，都尚未人手壹只。
　　顧玙壹路追蹤到此，大到鵬鳥獅虎，小到蟲豸蜉蝣，堪稱生物天堂，數量何止億萬？
　　有靈性的竟然占據了相當高的比例，更有幾只出類拔萃，距開啟靈智也不過壹步之遙。比如那只黑面猴和雪花螳螂，便是其中翹楚。
　　而這壹切，也愈發證明了剛才的心血來潮……
　　“妳說立妖國，我倒有些興趣，妳們打算如何立法？”他問。
　　“我們的性命都在妳手裏，問這些還有何用？”
　　白狼的態度仍然桀驁，話音方落，就覺神魂壹陣劇痛，滿地翻滾，哀聲慘嚎。
　　黑鴉忙道：“真人手下留情，我說便是！不過在此之前，敢問壹句，您如今可是神仙境界？”
　　它見對方默認，又道：“既是神仙，想那蜰鬼已被鏟除，魂界裂縫也應該封住。真人必定知曉，那裂縫落魂，剛好附身我等，才造就了我們七個。
　　我們得那東西相助，修行極快，很早就開啟了靈智，因懼怕大雪山那位女神仙，也怕被人類發現，便壹路向南，遠離夏國。
　　後來無意中發現了這座半島，此處集天地精華，居然生活著大量的靈獸同族。我們七個便在此住下，並四處搜尋有潛質的幼崽，帶回來培養。
　　起初的目標是增強實力，好去開啟裂縫，後來偶得壹份遺存，煉制了壹種可化為人身的法寶，交給白狼使用。他踏入人間壹年多，潛伏在陶家，發展勢力，見識到了天地廣闊，想法慢慢也在改變。
　　其實沒什麽具體計劃，就是盡量削弱人類實力，壯大自身，盜取資源為己用。先在森林中建立秩序，自組妖族社會。
　　修行時代，終究是實力為王，待我們更進壹步，便可伺機而動，或許能立壹個真正屬於妖族的國家。”
　　“若是妳們立國成功，對人類的態度又會如何？”顧玙問。
　　“這……”
　　黑鴉大概是族群裏智慧最高的壹個，想了想，道：“這取決於兩族的實力對比。”
　　“倒是實話。”
　　顧玙點點頭，再問：“妳們為達目的，致無數人慘死，又是如何想法？”
　　這次黑鴉想了好久，才斟酌道：“站在我們的立場上，沒什麽想法。同樣的，站在人類的立場上，肆意捕殺異獸，馴化為奴，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
　　說完，它心中大為忐忑，不敢直視前方，當然講的也是實話。
　　顧玙聽了不置可否，話音壹轉，道：“這半島有多少種生物？”
　　“沒統計過，百萬種還是有的，總數量可達億萬。”
　　“有潛力的呢？”
　　“數十萬。”
　　億萬，數十萬……
　　顧玙背負雙手，眼中光華流轉，深邃如宇宙浩瀚。人族，妖族，兩個概念在腦中來回閃動，牽引出絲絲縷縷的念頭。
　　首先，全殺掉是不現實的。
　　甭看全世界還有三四十億人口，跟生物界比起來，連個毛都不剩——除非他壹人能滅世。
　　其次，他也不可能全部殺掉，這不合大道規律。
　　就像陰與陽，生與死，光明與黑暗……妖也是道的壹部分。這些飛禽走獸，乃至草木山石修煉成精，可補足大道，推動天地運轉，對構建壹個完整的修行世界極有好處。
　　轟！
　　剎時間，顧玙腦中清明，終於懂了所謂劫數的真正含義：不是單純的被破壞，被摧毀，而是從今往後，世界上會多了壹個族群與之爭鋒！
　　人類不再是獨壹無二，妳殺我，我自然也能殺妳。
　　如黑鴉所言，站在各自立場上，誰有錯？
　　“妖族當興，乃大道規律，我阻攔不得，更不能屠盡生靈。”
　　噝！
　　此言壹出，七妖頓時大喜，它們最怕的就是真人壹怒，讓整座半島受到連累。然後緊跟著，又聽那個神祇般的人道：
　　“不過妳們襲殺我兒，私放蜰鬼，禍亂人間，此罪不可不懲！”
　　顧玙目光淡淡掃過，壹壹判斷神魂，最後停在蟾蜍身上，道：“妳可活。”
　　“嗷！”
　　白狼驟然暴起，衣衫盡裂，身形猛漲，變成壹具巨大的狼身，怒吼道：“是我打傷了妳女兒，是我放的蜰鬼，它們不過幫佐壹二，為何要牽連性命，妳盡管沖我……”
　　砰！
　　話未說完，這具小山般的肉身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向後飛起，撞斷數根巨木，沒入密林之中。
　　“嘶嘶！”
　　白蛇見狀，猛吐著信子，赤狐周身火焰湧動，蜘蛛毒霧噴薄……卻是要以死相拼了。
　　“收手！收手！”
　　黑鴉連連嘶叫，嗖地飛起，壹個個敲向同伴。白蛇不服，道：“它壹句話，我們就要束手就擒麽？縱是神仙，也要拼上壹拼！”
　　“退後！”
　　黑鴉紅光射出，逼退白蛇，愈發急怒，“妳們想讓金眼也死麽？”
　　嘎！
　　壹語點醒眾妖，對方說蟾蜍可活，就是死六個，再搞下去，七個都得死。
　　“我們做出禍事，又技不如人，理應受懲。”
　　黑鴉落地，雙翅向前伸展，竟然拜倒在地，道：“您不與我全族為難，允留壹絲香火，謝真人慈悲！”
　　嗯？
　　直到此刻，顧玙方正視起這只小小的黑鴉，假以時日，必是壹方梟雄，可惜沒機會了。
　　黑鴉表態之後，另外幾只也回過味來，變得異常安靜。蟾蜍神色激動，卻不敢妄動，呆滯的蹲在原地，看著六個同伴上前。
　　六只位於妖族頂尖的存在，壹字排開，垂首伏地，仿佛斷頭臺上待斬的犯人。
　　顧玙面色如水，無悲無喜，緩緩伸出右手，虛空壹抓。
　　嗖嗖嗖！
　　頓時陰風大作，鬼哭狼嚎，虬枝劇烈搖擺，天昏地暗。
　　等級差距太大，呈現出六種色彩的神魂氣團，瞬間從頭頂鉆出，被顧玙牢牢握在手中。又聽撲通撲通，屍身齊齊倒地。
　　六大妖王，頃刻而亡！
　　妖王級的肉身，何等珍貴，顧玙本來要收，忽然頓了頓，放棄念頭，看向呆立場中的蟾蜍，問：“妳可知我為何留妳？”
　　“不知。”
　　蟾蜍目露悲痛，搖晃著腦袋。
　　“因為妳的神魂最為純粹。”
　　“……”
　　蟾蜍不懂，此刻也不想懂。
　　顧玙收取了神魂，陰風頓止，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來了大批生物。無數懵懵懂懂的幼崽跑過來，還很迷糊，為什麽地上躺著六個家夥。
　　“咩咩！”
　　圓滾滾也笨拙現身，沖著六妖哀鳴。見它出現，饒是顧玙都抽了抽眼角，又看著熱鬧非凡的密林，宛如妖獸天堂，道：“好自為之，日後再見！”
　　刷！
　　壹道金光沖天而起，沒有回昆侖，直接奔北歐方向遁去。
　　……
　　嗡嗡嗡！
　　嗡嗡嗡！
　　德魯伊大本營，北歐火山島，顧玙雙手揮動，操縱著壹團如膠質的半透明魂力，壹點點封印著空間裂縫。
　　光球百般掙紮，終究無果，只能消失在虛空之中。
　　這次沒有上次好運，沒引來什麽高級生命，而他去此處的魂界看了看，發現與東方的坐標相隔極遠。
　　由此推斷，分化神魂下界搗亂的，是兩只高級生命，東西方各壹。
　　東方那個被斬，西方這個還活著，也就是說，那些被汙染的德魯伊教徒，還不會放棄想法。
　　但是，現在連裂縫都沒了！活著沒目標，就忽然感覺這群人很滑稽。
　　“多謝妳了，不然我壹輩子都會困守此地。”菲奧娜的境界與小齋差不多，早晚也能自己搞定，說來就是客氣客氣。
　　“不妨事。”
　　顧玙也沒當真，而是對另壹件事感興趣，問：“妳那些受汙染的教徒，現在在做什麽？”
　　“也沒什麽，無非逼得教廷認罪，淪落成三流宗教，人人唾棄。最近又在多方遊走，籌集資金，拉攏政客，希望建立壹個只有超凡者的特殊地區。”
　　嗯？
　　他壹皺眉，怎麽這幫家夥被汙染之後，壹個個情操暴走，特麽的直奔立國而去了？
　　菲奧娜似看出他的吐槽，解釋道：“他們不是想建立國家，只是劃定壹個特殊區域，非超凡者不可入。那裏沒有宗教壓迫，只有各種體系的融合碰撞，神秘天堂！”
　　女人說這番話的時候，神采奕奕，好像頗為支持。
　　她本來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家夥！
　　而顧玙想了想，大概捋清了脈絡：此番劫數，莫過於東西方大變。東方妖族興起，西方教廷沒落，超凡者愈發淩駕於世俗之上，怕是比哈裏波波世界中的巫師麻瓜對立，還要激烈、血腥百倍。
　　這不僅僅是毀掉幾座城，死掉多少人的災難，而是決定未來世界走向的壹次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