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鑄鐘

　　長生和九如跪了三天，才被青蛇接上玉虛。他們上去的時候，那四個人還在跪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這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龍鳳胎，怎麽如此，如此……缺心眼？
　　倆孩子上來後，在丹房裏見到了顧玙。二十五年間，高品丹方不斷出世，最高已為六轉，神仙方能煉制。
　　而傳說中的九轉金丹，為張道陵專屬。
　　從吳山口中得知，許遜真君的境界為地仙，照此推測，葛玄、薩守堅二人，也應是同等水準。但唯獨張道陵，顧玙不好估量。
　　東漢之前，只有道家，東漢之時，才出現了第壹個正式的教派組織——五鬥米教。此後，道教這個概念才得以成形。
　　張道陵號稱老祖天師，正壹教祖，創龍虎山壹脈，設二十四治，丹、符無雙，影響了整個道家體系，綿延兩千余年。
　　顧玙不太清楚，四大天師是怎麽評選的，光看這資歷表，張道祖就遠超另外三位。
　　九轉金丹，聽聞出爐時天地變色，龍虎二氣匯聚，壹顆便能成仙，簡直少奮鬥三百年。
　　而六轉大丹，常人吃了亦可洗髓伐筋，根骨提升，成就先天道體。放在外面，足以引發江湖震動，在玉虛，卻似顧玙手中的壹葫蘆糖豆。
　　“爸爸！”
　　九如剛進門就顛顛撲過去，超壹米七的身高已然不矮，剛好摟住老顧的脖子。長生雖沒動，眼中也滿是孺慕之情。
　　沒辦法，母親不食人間煙火，唯有父愛如山。
　　“哇，妳真讓我們跪了三天三夜，好狠的心腸！”
　　九如掛在他身上，隨手搶過玉葫蘆，孫猴子鬧天宮壹樣，噗噗噗嗑了幾顆糖豆，還沒等砸吧出滋味，又噗噗噗穿過肚皮，自行飛了出來。
　　“還好妳先天圓滿，不沾俗氣，否則這幾顆大丹就毀了。”
　　顧玙把她甩到壹邊，收好葫蘆道：“妳們不在綠石谷呆著，來這兒做什麽？”
　　“我們已到瓶頸，來尋突破契機。”長生壹板壹眼道。
　　“小秋教妳們足夠，為何偏來昆侖？”
　　“有妳在，我們更安心嘛！”
　　九如撒嬌完畢，忽然撤步退後，面色嚴肅，無可挑剔的跟弟弟同行大禮，“求父親指點迷津！”
　　“沒什麽指點的，水磨工夫而已。”
　　顧玙想了想，伸手壹抓，將壹塊玉石握入掌中。指尖如刀，三劃兩劃，變成了兩塊人形玉牌。
　　嗖嗖！
　　兩道青光沒入他們體內，“以後每天去幻境轉轉，妳們修為不足，只能呆兩個時辰，去吧！”
　　“……”
　　倆孩子面面相覷，這特麽就完啦？
　　他們也不敢多問，點頭稱是，長生忽地又想起壹事，問：“父親，山下有四人來求道，您收還是不收？”
　　“妳的意思呢？”顧玙笑問。
　　“呃，我觀他們道心赤誠，品性也不錯，該收。”
　　“妳呢？”他又問九如。
　　“我也覺得該收。”
　　“呵呵，來！”
　　顧玙本想走了，聽聞又坐下，招過壹對兒女，笑道：“妳們才幾天相處，就能看出他們道心赤誠？”
　　“萬裏迢迢過來，壹動不動的跪了四天，是很有誠意啊。”九如道。
　　“照妳這麽說，只要有人長途跋涉過來，再跪上幾天幾夜，我都要收入門下麽？”
　　顧玙摸了摸兒女的頭，道：“向道之心不是憑空而生，必要有塵世鋪墊，洗去鉛華，才能稱作道心。
　　他們年紀輕輕，根基淺薄，壹看修行時日就不長。初入江湖，毫無歷練，卻自覺清高，視百家門派為藏汙納垢之地，偏來昆侖求我。這是覺得那些門派配不上自己，只有我才能教導。
　　這種人，貌似赤誠，實則心如浮萍，根骨沒紮進土壤半寸。我若收了，他們會覺得理所當然；我若不收，只會被劃為百家同列，壹樣的烏煙瘴氣。
　　當然，也不是絕對的。人行事，皆要長期觀察。
　　他們若真有心思，此番拜師不成，在昆侖住下，找份差事以圖時機，我倒能高看壹眼，給他們壹絲機會。”
　　“……”
　　倆孩子似懂非懂，只覺奧妙。
　　其實說白了，就像妳們小時候的苦惱：哎呀，我是上清華好，還是上北大好？
　　而不會仔細想想，妳為什麽上它們？清北也很可憐的。
　　或許有人覺得，心氣高，有追求是好事，但壹切事物，都基於現實基礎。壹步步走，叫踏實勤勉；不想走，直接上天，叫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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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生和九如就在昆侖住下了，玉虛重樓，房屋千間，不過五個半人，外加壹蛇壹松鼠。
　　鄭開心和安素素基本不在，整日整日的泡在幻境中，如今又多了倆人。他們就像好奇寶寶，什麽都問，什麽都想嘗試，親眼見證著陰土壹天天的變化。
　　有吳山在裏面做引導，有顧玙不惜血本的魂力填補，陰土世界的發展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仿佛濃縮了幾個世紀的時光。
　　“啊！”
　　魆人部落，突然從壹間茅屋中傳出慘叫聲，聲音幾乎剛剛響起，幾道黑影就以極其誇張的速度竄入屋內。
　　“嘰裏咕嚕！”
　　壹個雄性魆人半蹲在地，扶著壹個挺著大肚子的雌性魆人，見其雙目緊閉，面露痛苦，很明顯，要生了。
　　好似丈夫的男魆人對同伴說了幾句，其中壹名離開，不久後帶回壹個蒼老的女魆人。
　　女魆人應該是巫師兼接生婆壹類的角色，先給孕婦服下壹種草藥，又熟練的念念叨叨，雙手比劃，壹團黑氣在掌中湧現，似雲似霧。
　　孕婦吃了草藥，痛苦減輕了壹些，配合著巫師調整呼吸。
　　砰！
　　就見那團黑氣猛地下沈，撲到孕婦的肚皮上，活物壹般蠕動。不多時，又猛地壹起，帶出壹團新生黑氣。
　　那黑氣兜兜轉轉，隨著巫師的手勢輕輕落地，化作壹只幼小魆人。
　　“嘰裏咕嚕，嘰裏咕嚕！”
　　丈夫異常興奮，拿出儲藏的果子請其用食。巫師也不客氣，坐在厚實的木墩子上，邊吃邊指教壹些註意事項。
　　顧玙和吳山見到的那個小魆人，已經垂垂老矣，現為部落族長。
　　吳山是裝神弄鬼，人前顯聖的好手，潛移默化的推動陰土進展。小魆人長大後，英勇不凡，創立部族，制定秩序，完成了初期的文明積累。
　　它們的壽命按人間換算，平均約五十年，身高壹米四左右，皮膚黝黑，五官、身體頗似人類，壹瞳為金，壹瞳為紅。
　　大嘴，牙齒尖利，手指會彈出利爪，頭發稀疏，沒有生殖器官，靠身上的天然紋路區分性別。
　　色彩濃重，線條粗獷者為雄；色彩淺淡，精細靈動者為雌。交配時釋放本源陰氣，水乳交融，即可感受生命的大和諧。
　　語言初成系統，文字正在研究，會使用壹些工具，被吳山教會了耕種、養殖，但天性喜歡捕獵為食。
　　天生的銅皮鐵骨，力大無窮，速度極快，沒有經絡竅穴，修不了人間功法，陰氣即是壹切根本。
　　生由氣聚，死則氣散。
　　“又多了壹個，現在有兩千三百八十五個魆人了。”
　　安素素拿著小本本，記錄著魆人部族的點滴變化，並且樂在其中。
　　見證壹個文明的誕生、發展，對修士的心靈是莫大的沖擊。陰土就像壹味不可抗拒的迷魂藥，每個人都欲罷不能，食髓知味。
　　包括盧元清，隔三岔五都得來瞧瞧。
　　“走，去田裏看看。”
　　四人出了部落，走不多遠，便來到壹片黑紫色的農田。田裏種著高粱狀的農作物，比魆人稍高，頂端結穗，壹粒有豌豆大小，沈甸甸的垂著頭。
　　幾十個魆人正在田裏忙碌，看上去都比較瘦弱。
　　魆人視耕種為卑賤的勞動，犯了律條或天生體弱的族人，才會被發配種地。養殖和工匠要稍微高級，最高的是捕獵、馭獸，尤其是獵巨獸。
　　最厲害的勇士往往擔任管理者，巫師地位崇高，但沒有太多權力，位於頂點的自然是族長。
　　總體來說，部落與人類歷史的某個階段頗為相似，又融入了不少神鬼之能。
　　阿凡達都曉得吧，誰胯下的鳥大，誰就牛逼。這裏也差不多，誰駕馭的獸更大，誰就更英勇。
　　“哞……”
　　大河邊的灘塗地上，幾頭類似蘇門答臘犀牛的可愛生物，邁著粗壯有力的小短腿，壹步步在新田裏行走。每走壹步，就留下深深的足印。
　　後面跟著的魆人，便把種子撒進坑中。
　　這是壹種新作物，只能栽種於河岸，細桿微甜，可以補充部落的食物糖分。壹牛壹人，效率非常快，不多時就種了大片。
　　“哞！”
　　四人正瞧的有趣，忽見壹頭牛獸身子壹載歪，似踩到了什麽凸起。此獸膽小，嚇得壹蹦，哧溜跑進河裏，只露出壹個大頭。
　　魆人喚了幾聲，又拿起那個東西觀瞧，光滑圓潤，黑黝黝的發亮，卻是顆被河水沖刷形成的卵石。
　　它並不在意，隨手拋入河中。
　　噝！
　　鄭開心和安素素的眼睛卻驟然睜大，飛身入水，連忙給撈了回來。
　　“這石頭怎麽了？”長生和九如不解。
　　“……”
　　倆人不應，只是反復查看，最後還不放心，索性返回村莊請吳山驗證。
　　吳山更加重視，神念輸入其中，石頭裏的氣就像活的壹樣，吐出舌頭溫柔舔弄著，從上到下，壹圈又壹圈，搞的神念都變得濕滑晶亮。
　　“如此靈動的能量，沒錯，就是它了！”
　　吳山欣喜異常，確認道：“妳們是在河邊發現的？”
　　“嗯。”
　　“呵呵，我們壹直以為會是陸地礦石，沒想到藏在河底。妳們趕緊，不，我與妳們同去，有多少挖多少！”
　　“這就是父親要找的東西？”倆孩子也明白了。
　　“不錯，這便是鑄鐘所用的核心原料！”
　　……
　　大河邊，顧玙親自到場。
　　農田的那條河底已經被挖空了，卵石分散細小，不像礦物整塊整塊的，五人花了好久，才拾掇十噸之重。
　　這條河是新發型的儲藏地，十分寬廣，綿延千裏，周圍無人煙，全是巨大野獸。
　　顧玙淩空於水上，他本是造物主，皆在壹念間。只見長袖壹揮，整條河瞬間消失幹凈，露出深深的河床河道，以及底部的各類沙土礦石。
　　卵石就像壹顆顆散落的稻谷，從西鋪到了東。
　　饒是他，也不禁露出壹絲笑意，取出葫蘆，葫口朝下，“收！”
　　“嘩啦啦！”
　　“啪啪啪！”
　　太過密集，互相撞擊產生的聲響不絕於耳，石如洪流，頃刻被收入葫蘆。估摸了壹下重量，能有五十噸左右。
　　顧玙袖子再揮，消失不見，大河忽又重現，河流不息，奔騰如雷。
　　楊羲，晉朝人，上清派的大佬之壹。上清派源於南天師道，開派祖師叫魏華存，以前是天師道的女祭酒。
　　前文講女丹派別，其中的魏夫人派，就是指魏華存。
　　顧玙將古仙簡單分為三個等級：
　　第壹等，開派祖師，如張道陵、許遜、魏華存等等，起步為地仙。
　　第二等，知名高道，如楊羲、韋善俊、黃舜申等等，應為神仙。
　　第三等，地位比較微妙的，沒有開宗立派，但名頭極盛，不亞於各派祖師。比如葉法善、曹文逸、河上公、安期生、張果老等等。
　　他們應該在神仙之上，有的可能達不到地仙，比如修丹法的。有的可能超過了地仙，比如張果老這等妖孽。
　　由於缺乏實證，老顧只能粗暴判斷。
　　楊羲屬於知名高道，化作神仙壹流。他當年鑄大鐘，接引弟子歸來，任亦昀又留下鑄造方法，傳到了顧玙手裏。
　　感覺小齋出事之後，他就在收集材料，別的都齊全，只差壹味主藥。此鐘聲傳兩界，可招魂、引魂、鎮魂、固魂，真真含了壹縷道韻，是難得壹求的大法寶。
　　即便不為小齋，單煉出來掛在玉虛，按照洪荒流的說法，也可以鎮壓氣運，力保昆侖基業不朽！
　　老實說，卵石的品質還差壹絲，但也別無選擇。顧玙迅速返回昆侖，閉關不出，正式開始煉制大鐘。